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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纳兰玉也只得笑笑道:“皇上越来越爱说笑了,后宫的娘娘们,对皇上何尝不是倾心相待的。”

宁昭苦笑一声,摇摇头:“果然是倾心相待了,兰妃拉着我一次次说,千万别因为她生了皇子就封她为贵妃,皇后对着我一回回说,一定要因为兰妃生了皇子而封她为贵妃。”

他面上似带苦笑,语气却又有些嘲弄,神色是说不出的亲切。这些皇家秘事,说起来,除了宫中的皇祖母,还真的,只能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曾共历过生死患难的小伴读来讲。

纳兰玉听得不觉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拚力忍住。

宁昭轻轻叹息一声:“人家的妻子,陪着他闯刀山剑林,我的妻子,一个想当贵妃,一个不想别人当贵妃,却连实话也不对我说一句。”

纳兰玉轻轻道:“楚王身为皇族,其实心地倒更似一个平民百姓,不及陛下承奉天命,自是天意莫测,世人都不免有敬畏之心。”

宁昭叹了口气,摇摇头:“罢罢罢,封吧封吧,兰妃为皇家根枝繁盛出过力、吃过苦,总要有些奖赏,不过,皇后那边也要安抚。看来,咱们国舅爷的官位又得再往上抬抬了。”

他语气之中颇多抱怨之意,纳兰玉也听得心下怜之。

人都道秦王是一代明君,又怎知,这一个“明”字,得来何等之难。既要明断乾坤,又不能让人觉得他刻薄寡恩,方方面面皆要顾全,种种牵制都要思虑,而今纵然年少英伟,又谁知他头上已暗生华发呢?

民间传说,只以为英明的皇帝,后宫美人各封宫院,各分其事,朝中也只要亲忠臣,而把奸臣推出去斩光就好,又岂知,天下人哪能只用忠奸二字来分辨。

朝中文武大员,手握大权多年,岂能个个毫无私心,哪来人人光风霁月,水至清而无鱼,就算是九五至尊,又怎能挥起屠刀一片杀过去。纵是后宫诸女,能占得一宫主位者,有哪一个不是各有背景,各代表一股势力,再加上多年夫妻,终有情义难舍,又再有儿女骨血牵连,更难割舍。

宫中诸女暗争,宫外,外戚也不免略有不法。为君王者,实在有许多为难之处,真的铁下脸来严查狠办,不但夫妻、骨肉之情俱无,也寒了勋贵重臣之心,更何况,秦王待人素来以宽仁居多。

秦王平日在臣下面前,都是英明神武,一代圣君的端庄样子,就算是满肚子苦水、满心的无奈,也是半点不敢露出来,真算起来,能发发牢骚、叹叹气的,除了宫里的至亲长辈,还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纳兰玉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忽然间想到,像容若那样,把权力交出去,但同时把责任烦恼也都交出去,在旁人看来,或者十分不长进,其实真是非常精明,占尽便宜之事呢!

只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底想想,嘴里却只笑笑道:“郑大人主持一州事务多年,颇有政绩,也是该升升了。”

“他也还算有些能为,升他倒也不算太为难,但是若说他没沾家族半点光,倒也太矫情了。普通官员,无非是三年一选,三年一迁,就算有才有德,也未必能有机遇,又岂能似他这般一路青云直上,直坐到一州主位呢!”宁昭轻轻道:“外戚也罢,勋贵子弟也罢,甚至宗室子弟也罢,真要走了仕途,终是比平民要方便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