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凛,沉声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跟母后说?现在跟我说做什么?”
我徐徐道:“臣妾已经禀明母后,母后也已准备周详,会在近日还击,甚至,做了最坏的准备。”
“什么叫‘最坏的准备’?”他浓眉蹙起,眉心皮肤皱成的纹路,让人想起虎。
“母后说,她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介意殃及池鱼。”
“殃及池鱼……”他扭头望向窗外,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紧紧攥着拳头,带着泪音叹了一声,然后笑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好像在笑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别人也就罢了,同床共枕三十年的人,原来也只属‘池鱼’之列,”他回头看着我,眼圈血红,一字字笑道:“这就是你当年挤破头都想嫁进的皇家。你喜欢吗。”
我哑然。
当时郭贵妃向皇帝进谗,鼓动皇帝派太子到南京,还是皇后授意我向郭贵妃提议的。
我对郭氏的说法,是“一举两得”,既让郭氏得利,又让我有单独与太子相处的机会。
皇帝让太子赴南京时,皇后只假意说一两句不舍的话,却毫不阻拦,就是为了在太子走后,自己行事可以放开手脚,无需投鼠忌器。
事先不知会太子,则是怕在皇帝或郭氏面前露出破绽。
太子上书抗拒离京、太子侧妃到皇帝面前百般求情、那两人离别时依依不舍,这些真实的反应都让郭氏洋洋得意,丝毫想不到一切都在皇后的算计之内。
皇后向我说出她的计划时,眼睛燃着愤怒的复仇之火,同时又熠熠发光。
我仿佛在皇后身上看到了姐姐。
她们原是同一类人。
只是姐姐的欲望从不遮掩,而皇后却要求自己同时做一个道德的楷模,无论是作为儿媳、妻子、还是母亲。皇后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变成姐姐那样的人。
但她们的本质,没有区别。
太子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谙熟宫中生存之道,不必我多说,他便想清了个中门道,想清了该如何处置,恐怕,也大致猜到了我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