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奏章,该早些送进来。我和陛下弈棋无非是取乐,还是朝政要紧。”我问:“祁钰现在做什么?”

范进道:“小主儿还有些奏章没看完,还在文华殿呢。”

我点点头。

杨荣前些日子生病乞归,因实在病得厉害,我只得放他致仕还乡。为了彰显朝廷荣宠,也是为了照顾他病体,特别破例叫几名宫中宦官护送,然而他还是没能经受住车马颠簸,没熬到故乡,中途在武林驿去世。

“朝廷又少了一个股肱之臣……”黑蛋叹道。

他与杨荣,是四十年患难与共的君臣情分。自从他做太孙时,杨荣就被朱棣派来做他的师傅。朱高炽在东宫,风雨飘摇十余年,属官都被朱棣猜忌,才干不得施展,连杨士奇都曾几度下狱,唯独杨荣受朱棣信赖,能为东宫出力。朱棣在榆木川驾崩的紧要关头,也多亏杨荣机警应变。实在是为东宫、也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

礼部拟了几个字,我看过之后都觉得不甚妥当,问黑蛋:“谥号用‘敏’字如何?”

“敏锐果决,”黑蛋道:“再贴切不过了。”

于是便赐杨荣谥号“文敏”,追赠太师。另外子孙世代袭官都指挥使。

说罢杨荣,又说起杨士奇。

宣德九年末,黑蛋病重时,未防止杨士奇不服我执政,令朝局生出变故,我曾令范进搜罗杨士奇之子杨稷的不法罪证,用以挟制他。虽然这些罪证最终没真正派上用场,但朝廷的御史们后来获知,却不肯放任杨稷横行霸道、凌虐百姓,弹劾的奏章洪水般涌入内阁。

起初罪状虽多,情节尚轻,普通官员不敢动这位当朝首辅的儿子,结果杨稷屡教不改,变本加厉,竟犯下杀人罪。御史的弹劾奏章一上来,不必我开口,杨士奇自知无颜再面对君上和同僚,只好以年老多病为由不出。我和黑蛋下诏抚慰,说儿子的过失不应当连坐到他的头上,他的忠心体国帝后二人都知晓。杨士奇接旨,感恩哭泣,但不久就因忧虑过甚而病倒了。虽则依然是名义上的首辅,但已经不能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