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都不后悔……她说的“全部”,到底是指什么……

我又问:“驸马在这里,一直跪着?”

金英道:“是。自从公主大渐,叫驸马爷进屋说话,驸马爷已在这跪了近一个时辰。适才迎驾,奴婢们通报了,他也……”

我轻轻摆摆手。我怎会在此刻以礼数苛求他。

他是当下最苦的人了。若说嘉兴一直冷淡他,去了,或许也就去了。可偏偏是嘉兴已经移情于他,两人刚要情浓时,撒手而去。上午还拥在怀中赏花的人,说没就没了。谁受得了……

我进房,走上前,手轻轻按在井源肩上,却也看见了嘉兴的遗容。

很安详。并不苦楚。团团脸,是孕中妇人的丰腴美丽。

“傻妹妹……”我在心里暗暗唤她,眼泪刺得我双眼酸疼,却不敢再哭。我面前跪着一个,已经眼泪流干、神情恍惚的人。

我略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又道:“孩子我已封她为郡主,暂时抱进宫里,养到四五岁,之后再定夺,你意下如何。”孩子不能自幼没有娘照看,只有一个奶婆,终究不够。我知道我的话听上去不近人情,但我不敢跟他提嘉兴,只提孩子,试图将话绕得远一些。我也是强忍着泪啊,若提到“嘉兴”、提到“公主”二字,我怕我也要泪流不止。我在宫里寻一处无人的地方怎么哭都可以,若再在伤心人面前落泪,便是在伤口上撒盐。我需做坚强的那个,即使坚强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井源叩头谢恩。

我命人扶他去休息,他犹不舍离去。我说:“你已经身为人父,不顾惜自己,也要顾惜她舍了命给你生下的孩子。”

井源浑身打着颤,又恭恭敬敬叩了个头告退。

终究还是用“她”,才能将他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