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平定定看了他许久,也是声音低沉:“不行。你明日便跟我去书院,我亲自找你们山长,恳求他让你转回文院。你大哥呢?大郎他知不知道你的自作主张?”说到这里,他的语气转而冷漠。
齐长蒲愤怒抬头,直视着他爹:“爹,你不能不讲道理。这件事跟大哥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管大哥同意不同意,我也不会改变决定。再说,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偷偷提交的申请。”
齐长蒲快速甩出一大串,强调道:“我不会转院。我也不会跟你去找山长,如果你非要如此做,那我便离开这里。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有能教我武艺的学院!”
齐修平气道:“二郎,你!你非要这样惹我生气吗?”
齐长蒲倏然膝盖一弯,隔着七八步远,跪在他面前:“爹,我从来便听你的安排。你让我念书,我便念书。你让我不要念书,我便回来辨认药材。不只是我这样,大哥也是一样。他明明文采飞扬,早早便可以中举人,中进士,但你却在他中了秀才之后,让他放弃在学院念书,除外游学。大哥没有问你原因,他听了你的话,在外面整整流浪了三年。如今,他中了解元,你却不闻不问,也不见得高兴。爹,天下的父母,都是望儿出将拜相,光宗耀祖,为何你却不同?”
齐长蒲抬起头,眼睛里有着追根究底的执拗,他的眼睛出奇的明亮,竟让齐修平看得微微恍惚。
“爹,你为何不让我学武,为何不愿意哥哥学文,为何要阻止我们进入朝堂,博取前程?你究竟在抗拒什么?”
一句句问话如钢刀一般直入心扉,扎得起齐修平心脏蜷缩在一起,望着眼中充满了怀疑与不解的儿子,齐修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是不来就好了。
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同样一张年轻傲气的脸庞上,那深深的不解,和被他敷衍之后那受伤的表情,那时的长岐,必定也像他的弟弟一般,对他所做的决定完全不能理解,而他,甚至给不出一个像样的解释。
如今,因为同样的原因,他又要伤害另一个儿子的理想吗?谁不曾年少过,谁不曾有建功立业,报效朝堂的心愿?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谁又不曾想过,将来有一天,他的才干得到官家的认可,天下的认可,来成就自己一番功名?
他都理解,他都明白,可是,他……不能支持啊。
齐修平恍惚中想起了很多往事,越是回忆,便越是脸色苍白。耳边听到陈浣纱担忧的声音:“伯伯?”
齐修平勉强调整好心绪,冷着脸狠着心道:“你不懂,总之,我是你爹。你若认这个身份,便听我的去做。等你大哥回来,我一样会这样跟他说。考了举人也便够了。你们要么在书院好好做你们的学生,要么便回来与我一起看诊吧。咱们家的祖业便是替人看病,无需出个文状元武状元来增添光彩。我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浣纱,给我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
“……是,伯伯,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带你去。”陈浣纱忙道。
齐修平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缓缓走出花厅:“不必了,你叫个人领我去就罢了。你……罢了。”他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出了花厅,最终消失门外。
那一瞬间,陈浣纱只觉得,这位老人,心里有说不出的疲倦。她看看仍然在厅堂里跪得笔直的齐长蒲,这个少年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他的肩背挺得笔直,好像什么也不能使他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