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的眼神有了丝波动,那日她屈辱不堪,所有的姐妹都被父亲提前送走保护好了,唯独自己却要被他献给杀人不眨眼的首辅。后来她被接到首辅府上,那传闻中的首辅却不一样,他年轻英俊,温和有礼。对她以礼相待,竟然将她写进族谱,说她今后就是张家妻,张守铖的正妻。
她以为这是绝处逢生,却不料日后竟然要顶着正妻的名分日日被当作妾折磨。他从不碰她,但是却要她处处跟着自己身后,就连上朝都要跟着,到宫门外等他。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夫妻和睦,恩爱相加。可实际上呢,她只是张家奴,顶着正妻名分的奴。他更在一个月后大张旗鼓地纳了妾,那排场完全就是按照正妻的排场来的。
那宠妾见她动了,指甲当即在她脸上划出一道伤痕,血珠子沾染了她的手,她在沈黎的衣服上擦了擦,突然便无趣了,说:“郎君只是想用你气那个摄政王罢了,每次看到你跟在郎君身边,那被称为阎王的摄政王就会气得脸色铁青,郎君不知道有多高兴,每次回来都要同我讲。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就算没有我,铖郎也不会喜欢你的,要怪就怪陆湛霆。”
宠妾说完这话就走了,放任已经喝了毒药的沈黎躺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带着扈从离开了寺庙。
沈黎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正是那宠妾的名字:“沈晴。”
宠妾出了寺庙,侍女撑着伞在她头顶,挡住了漫天的风雪,她转身,长长的裙摆在雪地上划过一道痕迹,“三妹妹,要怪就怪摄政王明明该是无心无情的人,却偏偏将你放在了心上。”
沈黎最后一口气就要断了,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的身体有了一些力气,她就这么爬到了门口,那里出现了一抹阳光。她已经太久没见过阳光了,就让她死在阳光下吧。
脑海里无端出现了那个人的背影,那是沈府被查抄之日,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摄政王那日怎么这么空闲,竟亲自来了沈家。几乎是在圣旨宣布完的同时,张家的轿子就来了,她被张家的奴仆搀扶着上了那顶小轿,怀着被抛弃的悲凉心情踏上了去张家的路。她在轿中掀开窗帘最后看一眼沈家,却看到了摄政王陆湛霆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就算是让现在快死的沈黎来说,也是真的当得起举世无双四个字的。
沈黎笑了笑,她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就因为沈晴的那几句话就乱了心绪。沈晴又如何,得宠又如何,可是谁都不知道那堂堂首辅大人喜欢的是自己的表妹,杨巧巧。可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她就悬梁自尽了。
据她阿娘说她出生之日也是这般的雪天,来时如此来,去时亦如此。
不过三年,三年前她还是小娘子,三年后已是油净灯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一生终究了去,亲情也罢,爱情也罢,不过是一场空。
这奉恩寺若是怜她,就让她来世不困亲情,不忧爱情吧。无心无情便是恩德。
奉恩寺外,一行人骑着马狂奔而至,为首的那人一身黑袍,落满了雪。
“主子,怕是来不及了。”
那人并未听,利落地翻身下马,直接飞过了院墙,连等开门的时间都不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