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南家只不过是跟在太子身后的一枚无名小卒,至多是面临抄家的下场,不会被牵连到九族的。倘若他们现在将闺女嫁出去,按照朝中律法,外嫁女也不会受到娘家人的牵连的!
即使南家保不住了,她怎么也得保住她这闺女!
她年逾四十才得了乔儿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啊,自小娇生惯养,才不过碧玉年华,让她怎舍得叫她随着这南府没落而落难呢。
南大人老眼中也隐隐含着泪花,想起自己那不过十六,又是长得那般的相貌的闺女,一时间,心中的哀意更甚了。
倘若南府落了难,恐怕不知会受多少磋磨啊。
如今玄甲位日夜巡视着汴京城,即便他们想逃,也逃不掉。南家中,他们唯二能保存的,也唯有儿媳与闺女了。
倘若儿子休了儿媳,那她带着嫁妆回到家中,尚有活命的机会。若此时将女儿嫁出去,也可保住闺女的一条姓名。
“好,老夫即刻就修书一封送将军府。”沉思片刻,南大人也拍案决定道。
即便南家如今在汴京城中人人退避三舍。可无论如何,为了他那捧在手心上的闺女,他总得试上一试。
金玉辉煌的大殿正烧着地龙,整个殿宇暖洋洋的,鎏金镂空的博山炉缭绕着淡淡烟气,上等龙涎香芳润的木香盈满了殿中的每个角落。
“南家结亲?”坐在书案前身着明黄龙袍的新帝面容俊美,凤眸盯着手中的秘褶,意味不明地笑道。
随手将手中的秘褶丢到一边,他懒散地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龙袍下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叠微曲,狭长的眸子微眯,漫不经心道:
“这是放弃垂死挣扎了?”
立于身侧的宦官只是躬声垂首,不敢应声。
细数太子一脉,如今也被这位手段凌厉的新帝斩杀地七七八八,最后剩下的几家,恐怕也……双全垂下脸,竟不敢再想。
“你说这将军府会应下这庄婚事吗?”不知想起了什么,新皇俊美逼人的脸庞徒然升起几份笑意,饶有兴致地侧目问道。
双全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道:
“奴才不知,只是听闻南家于京中已是人人退避三舍,想必将军府也必不会如此糊涂。”
新帝顾桥闻言,眉目轻挑,似笑非笑。
“这可未必。”他轻轻哂笑着道,微挑的凤眸里带着冷意
那位向来与他不合的老将军一向秉性正直古板,可不像是会为了媚上而舍弃了自己与好友的多年情谊之人。
“不过这南家还当真疼宠这唯一的女郎。”顾桥细细看着褶子。
大难临头,一大家子居然还有心思为了女郎的姻缘忙前忙后?
双全回道:“听说这南氏女是南家老来女,南大人与其夫人,兄长,嫂嫂皆是疼宠非常。”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嫁吧。”沉吟片刻,顾桥缓声道。
南家不过是太子马前卒,近些年也没犯什么大错,也的确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心里定了主意,再次拿起那封秘褶看了起来,顾桥眸里的暖意缓缓褪去,冷意渐浓,心里徒然升起了几分看戏的好兴致。
如今太子一脉的属臣,也只剩下这么几家还在如同困兽一般苟延残喘着了。寒冬腊月里,看着这些困兽之斗,也别有一番乐趣。
……
“夫君!如今太子已经倒下,新帝登基,这南家便如同那树倒猢狲散里的猢狲了,您为何还要应下这门亲事?”
裹着大氅的将军夫人气急败坏得朝着将军吼道,这位一向优雅得体的世家贵妇人平生第一次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