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内部中空,镌刻着一些与现世若即若离的汉语史料。潘德小姐转了一圈,仰头看简洁而又有力的纪念碑结构,最后走下来。我没上去,就在阶梯上等她。
她靠近我,也不往下走,自己不知道在笑个什么,看上去有些狡猾。
我觉得怪怪的,问她:“是什么让你这样开心?”
“你啊。”潘德小姐挑着眉毛,笑容里骄傲的意味更浓了。
我跟着她笑,虽然明知道她在笑我。
这时潘德小姐伸出一只手在我们之间比了比:“我比你高。”
我怔住片刻,不想她竟是在笑这个。
她又两只手按住我的肩膀:“不许上来。”
我停住脚步:“你的鞋跟比我高,就算我们站在一个水平面上——”
“不。”潘德小姐使在我双肩上的力气,充分显示了她的不依不饶。
我的拇指和食指捏了大约一寸出来:“认真地说,脱了鞋我好像比你高一点点。”
“你没有我高。”她的语气十分笃定,“你是头发多。”
我默默看着她。
几近入云的白色尖碑之下,高挑的她显得如此渺小,如此珍贵,好像人世间匆匆一场际遇,稍一放纵,握住的就只有烟云。太阳在疾风的助力下刺破了云雾,耀眼的光穿过来了,纪念碑被拉扯出一条短而黯淡的阴影。绿茵地上,青草发着光:我当然知道青草不会发光。
就如她应该清楚,我确实比她高一点点,我认为至少有零点五厘米。
“我已经观察这一点很久了,虽然我们穿同一码的鞋,但你的肩膀常常很紧张……”潘德小姐非常认真地讲着她认为她比我高的种种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