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对绿毛男说:“出门左首第一间烘焙店。”
“姐,他、他还活着,还、还喘气儿哪!”那绝望的眼神好像有人正逼着他把同伴送进焚尸炉里烤成西饼。
“他们那里有固定电话,去拨120。”玫瑰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
绿毛男连滚带爬地摔出了书店大门。
“喂,回来!”玫瑰指着地下昏迷不醒的高空坠物受害者,语调甜腻,“这个,麻烦拖走!”
林莫忘意味深长地瞪了我一眼。
有时候真希望跟她们交换一下性别,体验一把玩弄异性于股掌间的奇妙感觉。
惨剧过去,我和林莫忘继续横眉冷对。
我指指她脖子上留下的淡粉色抓痕:“你不是钢筋铁骨的霸王花吗?练铁布衫还在这儿留下了命门?反应怎么这么剧烈!不过,这的确是人身上最脆弱的位置之一。《三朝实录》里统计过,因获刑或事故死亡的大臣居然有四分之三直接或间接死在脖子上,什么绳索砍刀宝剑指爪全都往这儿招呼,连瘤子恶疽之类也常捡这处细软之地繁殖。《锡城去国考》中列举的多种暗杀手段居然也有近半数着落在颈间。康帕内拉有云:‘男人的喉结,女人的皱纹,锁骨与下巴间硕大而诚实的悲哀。’”
林莫忘听得直翻白眼。我努力让嘴巴刹车,把飘荡在书海里的思绪拉回人间的屠场。
“裂颈碎喉。我一直在脑袋里给它检索一个合理的原因,居然真的在一本外文童话的铜版插图里找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从小时候起,我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会脱下鞋子扔向房间角落里垛得比人还高的“书山”,把随机掉下的书中翻开的页码当作神谕。这种看似疯癫的行动其实和殷契骨甲占卜之类并无本质上的不同,也许会被我的后代称之为“书占”?算了,她们不把我送进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如此深奥的事情我就不再拿出来戕害无知少女了,维持一下我在知识占有层面仅存的一点优越感吧。
“也许旧时代的孩子神经比较粗,但那张画对于一本童话书来说实在过于黑暗。画的主体是一具巨大的六头海怪尸体,有五只头颅已被斩落,目眦尽裂地漂浮在海面上。空中一只没有面目的巨手伸下,深深探入巨怪唯一残存头颅的丑陋嘴巴,又自它颈部破出,手托一群被吞噬但还未及消化的小孩。孩子们手牵着手,惊恐地躲闪着陌生的太阳,黏液从身上不断滴落。”
我从桌下找出这本脏兮兮的旧书递给林莫忘,她找到那张插画,认真地盯着看了好久,若有所思地抬头问我:“这东西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白痴!我心里暗骂她一千零一遍。
“破碎的脖子!取出的孩子!你脑袋是搪瓷造的吗?”其实我并不是个急脾气,只有面对林警官时才会偶尔变成这个样子,也许她真是我命中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