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从来不播放音乐的耳机已经陪伴了我好几年。
我倒不是音痴,只不过与录影机般的脑袋相比,耳朵笨拙得像两个汤勺,所有的旋律盛进去后都会被抛洒掉。我无法分辨曲子的出处,记不清歌唱者和cd的名字,更不要说什么流派水准等虚头巴脑的东西。对这一点我感到很欣慰,似乎是自己的肉体在与大脑的拉锯战中小胜了一城。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手机里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号码问出这样的问题:“莫林,那个事情写在哪本书的哪页,我死也查不着!”我通常直接挂掉,有时也会告诉他们或她们去查《人体指南》第一百四十四页。那页只有一句话:“屁的形成。”老子又不是人肉版大百科全书!
事实上,我的耳机从“那一天”起就没有传出过乐声。
我耳边全是她的呼吸,沉默如谜。
沉默如谜的呼吸。
夏天骑车是件很爽的事情,汗迎着用速度硬造出来的风,提供着虚假的清凉。
我脑袋仿佛卢米埃尔兄弟面前正在进站的火车,提供着隆隆作响的影像。
又是一个死在“密室”里的人。现实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密室?
林警官说过,她遇到的同类案件通常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没什么线索直接当作自杀结案,另一种则因为影响太恶劣限时结案,侦破精英们干脆无视犯罪艺术家绞尽脑汁设计的封闭空间把戏,直接通过其他线索追索真凶。密室研究之类的事情只有小说家才有那么闲心去做。
我决定迅速地用减法理论修剪“女巫密室焚烧事件”的线索,既然已经乌七杂八地想了这么多,没有个结果实在对不住那数百万阵亡的脑细胞。
“乌鸦”之死有三种可能:自杀、意外和他杀。
周围人对她的死持一种漠视的态度。她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栖身的夜店甚至不愿意为这样一条性命的消失去惊动警方。从现场情况来看,她是具备自杀条件的,有无搏斗痕迹之类证据虽然完全无法认定,但反锁上门自己点把火自焚这种死法看上去很符合女巫身份,无疑也是最简单的解释。
同时也是最白痴的解释。
作为一个当代女巫,就算连《女巫之锤》都没读过,至少也该知道几百年来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同行们悲惨的经历。自焚把外部遭受的巨大不公转嫁为自身极端的痛苦,是一种死志极度坚定的人才会采用的自杀方式。这种方法在《斯布弗年度自杀排行榜》的致死率统计中一向稳居下游。
更何况她仅余的一只手还好好地搭在椅背上,因此最有可能是自缚或干脆自戕后再点火。且不说把自己绑起来或弄到半死后再点天灯的可行性有多高,按照尸体的焚烧程度,就是铁楼也该烧穿窟窿,费这些劲简直毫无意义,直接把满屋的引火物和地板点着就齐活儿了,更不用说还有那一整面木头墙壁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