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捉了一只坛子里的蛊虫,是大斑蝥。
“这东西医书有记载,可以入药,但也有剧毒,能吃死人。”
汪亮不确定,把粉末和活虫带到了道济医院化验室,研究了俩小时。他说,按照西医方法分析,斑蝥有毒,是因为身体关节分泌一种毒素,一只毒素旺的活虫子吃了可能会死,但如果只是吃了点虫子做的干粉,应该死不了。
傍晚,我们又去了火神庙,在洪蓝平时摆摊的地方打听了一圈,没听说有人吃臭干子出了问题,没有吃死人的事儿。只有一个卖旧书的说,自己4号中午贪嘴,吃了半斤臭干子,晚上闹肚子,上吐下泻,大夫开了几剂寒凉祛火的草药,喝一天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我约了汪亮去警署,要赶在悟善社神判大会之前,把洪蓝弄出来。他却迟到了一个钟头,慌里慌张跑来,说:“完蛋了!金木,又他妈死人了。”
文家剩下那小孩,连同那个帮殓葬尸体的亲戚,昨天都死了。汪亮一脸惨白,“最吓人的是,上回在文家验尸的那个法医也死了。三个人的症状跟文家四口一样。”
小宝问尸体在哪儿,马上要去看看。我拉住小宝,说先别忙,然后对汪亮说,赶紧拦住巡警,千万别乱碰尸体。我想起一件可怕的事儿:十年前的东北大瘟疫。
民国前一年(1911年),我刚回国做记者,去哈尔滨调查,遇上“肺鼠疫”爆发,半年里死了6万多人。去年年底,哈尔滨再次爆发鼠疫,虽然疫情控制得好,但也死了不少人。
汪亮和小宝都吓呆了,说不会那么可怕吧?要是鼠疫咱们可能也会死。
“我也不知道,但心里不踏实。”
汪亮通知了警察厅卫生处,从道济医院找了两名内科医生,带上几件防护服、“伍氏口罩”[1910年哈尔滨鼠疫爆发中,东三省防鼠疫全权总医官伍连德发明了棉纱制作的防传染口罩,这种口罩让病源人群和健康人得到了有效隔离,遏制了肺鼠疫的进一步扩散。这种加厚的口罩,被后人称为“伍氏口罩”。]和防护眼镜,要去给那个法医做尸检。我说:“别检验了,先带到医院隔离再检,千万不要碰尸体。”我和小宝去了中央防疫处,说明情况。防疫处的人不信,我说:“这事儿很严重,要是明天上了新闻,你们就有责任。”
听我这么说,那人才给处长打了个电话。处长倒是警惕,问过情况,马上安排了七个防疫医生,跟我们去了顺义。到了顺义,防疫医生用厚纱布包紧小孩和文家亲戚的尸体,缠紧了绳子,又给各个角落消毒,给巡警发了防护服,让他们封锁了房子。我和小宝找了一个大木箱,装了尸体,找马车送到了同仁医院。
下午,检疫结果出来,确认死因是腺鼠疫。
我问医生具体怎么回事,医生没解释,把我和小宝送进了隔离间,脱光衣服从里到外彻底消了一遍毒。小宝说,我看那检疫结果,估计是“疙瘩瘟”[腺鼠疫,为鼠疫最常见的类型,平时流行中80以上为此型,在脓肿破溃后或被跳蚤吸血时才起传染源作用,在被感染的鼠类或跳蚤叮咬后,伤口附近的淋巴腺会有发炎的现象,进而可能扩散到全身的淋巴腺。一般情况下,腺鼠疫不通过飞沫传染,从症状来看,属于小宝所说的“疙瘩瘟”的一种类型。]。
折腾到傍晚,汪亮那边也把尸体送到了医院处理,已经下葬的文家四口,都挖出来火葬了。防疫处配置了血清、疫苗,给所有疑似接触者打了疫苗。
回西四前,防疫处的医生给我、小宝和汪亮一人打了一针。医生走后,我们三人呆坐了半个钟头。汪亮心里不平静,又打了很多电话,打听鼠疫的事儿。他从交通厅的朋友那里打听到,各大车站已经开始查东北来的人了。
小宝说:“鼠疫的事儿咱们已经帮不上了,明天悟善社神判,洪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