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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夜行记 金醉 1625 字 2022-11-16

他切除尸体部分胸软骨,将注射器针头插入心房,抽取血液。随后,切开肺脏、肝脏和脾脏,取出感染部分的组织块,泡进福尔马林溶液中。

这是中国医生的第一例人体解剖[中国政府正式允许医学解剖比较晚,1913年11月22日,北洋政府内务部颁布解剖条例,才正式准许解剖。]——不但大逆不道,就连官方都不允许。而且,一旦感染,两人肯定活不了。

就因为这件事,人们说伍连德冒犯了神明,惹了天怒。佘先生找了一群人,到防疫局抗议,要求惩罚伍连德。他们说,瘟疫越来越厉害,都是上天的惩罚。

金木听完呆了半晌,掏出烟抽,问:“解剖确诊了鼠疫?”

林家瑞“嗯”了一声:“我们带着显微镜,当天就发现了鼠疫杆菌,能感染肺部的鼠疫杆菌。但佘先生说的没错,那之后确实死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没有控制传染源。”

伍连德请来道台大人、警务长亲自看显微镜,让他们相信,这不是神秘天谴,而是传染病。然而,隔离治疗却困难重重。没人愿意被关起来,更没人愿意相信,染了病的亲人彻底没救儿了。

佘先生逃出来后,跑回家吃了碗面条,又被警察追了出来。

“今天晚上,他家里人都得送到火车上去。”

“火车?”

火车是接触者隔离区。

跟道外比,傅家甸穷得厉害,地势低洼,民宅街道拥挤不堪。能用来做防疫隔离的地方只有客栈、学校、几座兵营和两个戏园子,连大车店都被征用,做了消毒站。

把接触者隔离在疫症院之外,非常重要。伍连德和中东铁路公司磨了好几天,借到了120节火车车厢,作为接触者隔离营。医生每日诊察,连续七天体温正常,才能解除隔离。在后来的万国鼠疫大会上,伍连德把这一经验称为“最有效的隔离方式”。

快11点时,来了辆马车,接林家瑞离开,去了防疫局。临走前,林家瑞说,第二天一早会有人来接金木,去见伍连德。

采访伍连德是报社给金木的首要任务。要不是出了佘先生的岔子,本该今晚就见到他了。

尸山

第二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八。按照东北的习惯,做完过年的杀猪菜,这天就要蒸馒头了。

清晨6点,傅家甸上空笼着灰色的霾,没飘一缕炊烟。马车穿过空荡荡的大道,碾在煤渣路上咯吱作响。金木问赶车的拐子,为什么不去防疫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