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亭外,坡下就是海河,此刻浓云渐厚,大雨倾盆,河面上一叶孤舟临水,船篷边上,一盏红灯亮得刺眼,披着蓑衣的船家正撑着竹篙,将船撑离河岸!
“哗——”一声水响,倾盆的大雨落了下来,白九拔足飞奔,两条腿快成一条线,蹿到岸边,提胯旋踵,骤然跃起,“砰”的一声跳到了船帮上,身子一缩,滚进了船舱。
船舱内,灯昏火暗,汤祥林夫妇被五花大绑,正塞在角落之中。
船头处,披着蓑衣的船家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侧过身来,用低沉阴冷的声音徐徐说道:“白九啊白九,你是真不怕死啊!”
白九咧嘴一笑,朗声说道:“怕!我这个人胆子最小了,但是偏偏好奇心又重,我忍不住想跟来看看,胆小怕事、好色贪杯的警长曹敏德和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连环杀手是如何融合在一个人身上的。”
“哈哈哈……”船家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抬手打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白九无比熟悉的脸——曹敏德!
“果真是你!”白九眯了眯眼。
曹敏德一声冷哼,沉声说道:“狗屁的审尸招魂,无非靠两样东西——白磷和腹语!香炉里的那炷香,半腰处混了一点儿白磷和一截石墨,白磷助燃故而会爆明闪光,而石墨不燃,故而会瞬间熄灭,你的手指缝里和纸银圆上藏了不少白磷,屈指弹动,依靠摩擦使纸银圆无火自燃,聂宝琛趴在你的肩头,你的嘴唇没有动,而是依靠腹语发音,在外人看来,就好似聂宝琛阴魂发声一般,虽说是个骗人的戏法,但是还真有几分功夫!”
“当然了!骗也要勤学苦练的!”白九呵呵一笑。
曹敏德甩了甩脸上的雨水,从腰后抽出了手枪,拉开了保险,走进船舱,将枪口顶在了白九的脑门上,徐徐说道:“我很好奇,汤太太和聂宝琛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九微微退后了一步,笑着说道:“你在河滩上救同伙,杀聂宝琛,我闻到地上的半截绳子上的脂粉味,所以断定凶手有两人,一男一女,你的几次出手,死者都没有防备,说明你们是熟人,既然是熟人,怎么可能不在一起喝过酒呢?再看那汤祥林,形体消瘦、脸色灰黄、体质衰弱、面青唇白、未老先衰、头发早白、牙齿松动、皮肤干燥,一看就是常年吸食鸦片,毒入骨髓,再看他在汤太太面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人是当不了家的,所以说他们和聂宝琛的生意往来应该都是汤太太在打理,单纯的生意伙伴,汤太太在聂宝琛的灵堂前是不会那么悲戚的,况且天津卫跑洋船的那么多,聂宝琛为何会长年选择和一个大烟鬼合作?这里面的缘由,抛不开汤太太的原因,我说汤太太和聂宝琛有私情,半蒙半猜,现在看来,我蒙对了。”
曹敏德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聪明人都活不长。又聪明又好奇的,必须死!”
“对了,我还有一件好奇的事想问你。那个文着花绣的拐子,他们做事隐秘,行踪飘忽,你是怎么知道他和玉红绡的仇怨有关的?”
曹敏德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当晚,我躲在厕所里本来是要杀乐寒衫的,偏巧那拐子将乐寒衫拉到厕所里,并说了当年暗害玉红绡的事,以封口为名讹诈乐寒衫的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寻那拐子很久也没有消息,谁想到他会送上门来,于是,我临时调整了计划,第一个杀掉了那个拐子。”
“其实你早就怀疑我,所以故意泼汤祥林的脏水,引诱我出手?”曹敏德顿了一顿,沉声说道。
白九呵呵一笑,沉声说道:“我上船前,给我的朋友宋翊寄了一封信,告诉了她心里有很多的猜想,比如说:花臂姜、乐寒衫等每一个死者出现时,你都会莫名其妙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比如说,一向胆小怯懦的曹警长会为汤祥林夫妇出头,在漕帮手下将人带走;比如说,我勘验过瓜叔的尸体,他肘下的镖囊里少了一把飞刀。这说明什么?说明瓜叔出过手!瓜叔做了四十年的捕头,飞刀例无虚发,我偷着去过现场,窗棂边上有血迹,凶手受过伤,只要解开你的上衣一看便知!我已经把这些猜想告诉了宋翊,凭她的才智,很快也能发现你,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