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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白九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搓了搓脖子上的口红印。

“别解释,我也懒得问!”宋翊白了一眼白九,戴上了口罩。

白九讪讪地笑了笑,挽起袖子,去边上洗手,准备过来帮忙。

棺材里躺着的是崔三海的尸体,和郑青仝一样,崔三海也是被人一刀砍了脖子,身首异处,脊椎断裂的位置和郑青仝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同一个人的手法。

和郑青仝不一样,崔三海的口内没有苦腥味,也没有酒肉气,说明崔三海在死前没有中毒,也没有饮酒,人是清醒的。颈部的刀口右高左低,说明是从上而下的斜劈导致。

宋翊拿起一把小剪刀,剪开了崔三海的上衣,仔细验看了崔三海的上身,发现并无击打殴斗留下的红紫青瘀,说明崔三海死前没有与人搏斗或是遭人捆绑的情形。宋翊在验尸之前,特意了解过崔三海这个人,这崔三海可不是脑满肠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十几年江湖拼杀,他也是刀光剑影里蹚过来的人物,手底下的功夫不弱,对敌的经验也足,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干脆就被人砍了脑袋。

宋翊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白九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把宋翊拉到了桌子边上。白九轻轻扒开了崔三海的眼皮,指着崔三海的瞳孔对宋翊说:“你看,崔三海的面目,瞳孔扩张、咬肌外张、下颚外凸、面颊发青,说明崔三海在死前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和刺激。”

说到这儿,白九一伸手,从宋翊的手里接过了解剖尸体的柳叶刀,把手伸到棺材里,轻轻一划,打开了崔三海的胸腔,一步一步依血流方向剖开心脏。他先剪开上下腔静脉,然后自右心后外侧缘分别剪开右心房,沿左心室左缘从里向外切开,然后沿室间隔前缘向上剪到主动脉口以至主动脉根部……其解剖心脏手法之专业,竟让宋翊叹为观止。

“你这是从哪里学的?”宋翊看傻了眼。

白九扭头一笑,轻声说道:“庖丁解牛,唯手熟尔!”

突然,白九眼睛一亮,指着崔三海心脉中的一片红玫瑰色血斑小声说道:“活人突然遭受外界惊吓,心跳会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脉代谢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决堤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脉撕裂,心脏出血,就会形成这种玫瑰色的血斑。”

“你说崔三海在死前到底看到什么了呢?”宋翊轻轻敲着棺材帮儿,陷入了沉思。

白九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术刀,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崔三海的尸体,一边缝一边念叨:“腿一蹬,布一盖,亲戚朋友等上菜。鞭炮响,唢呐吹,前面抬着后面追。棺一抬,土一埋,兄弟姐妹哭起来。冤有头,债有主,黄泉一过就是望乡台。”

傍晚,白九和宋翊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崔三海的尸首,然后匆匆吃了一碗馄饨面。没过多久,潘虎臣招来魏虾米,又带了八个巡警过来,抬着棺材和白九、宋翊一起直奔“三不管”。

黄昏时分,西边落日照楼头,东边月上柳梢头,“三不管”的街面儿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些牛鬼蛇神,有蒙着脸卖堕胎药的草婆子,有顺着墙根游荡倒卖贼赃的青皮,有喷火吞剑练夜摊儿的杂耍艺人,还有那窗边倚着鬓角插花儿的暗娼、门边守着伺候烟土的伙计……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宋翊没见过这场面,低着头不敢乱看,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个双腿齐断、趴在地上行乞的老头儿。那老头儿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把拽住了宋翊的裤脚,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筒哭道:“大小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