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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看霍奔说得恳切,一脸认真,心中暗自忖度了一阵,幽幽说道:“秦雄还在我手里,谅你们也不敢使什么幺蛾子,也罢!前面带路!”

霍奔大喜,朝着四方做了一个团揖,告了声罪,然后带着白九直奔后园,剩下一帮老少在灵堂前面面相觑。潘虎臣向宋翊投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宋翊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知情。

白九跟着霍奔穿街过巷,来到了一间静室,静室之内,有屏风一扇,屏风后头有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南北珍味,秦柏儒正襟危坐,对着大步走来的白九拱了拱手。

白九一声冷哼,算是见了礼。他横着膀子走到桌前,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酒杯,咂了一口酒,又倒了数滴在掌心上,两手一阵揉搓后,放在鼻尖一嗅:“绍兴花雕,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可惜只八年陈,要是有十年陈,就完美了。”

一旁的霍奔闻言,攥紧拳头,正要发作,却被秦柏儒摆手制止。

“白先生,请吃菜!”秦柏儒说道。

白九咧着嘴,伸舌头舔了舔牙,蹲在椅子上,捻起筷子,探出半个身子,在桌上的菜里左右一阵扒拉,一道菜夹上一筷子,塞进嘴里就是一阵吧唧。

“这清蒸盘龙鳝,用料全在一个‘精’字上,蒜茸半匙,酸梅三粒,糖一匙,磨豉二匙,油四匙。多了腻,少了淡,你找的这厨子不行,油下多了。还有这糟熘鱼片,吃芡一定要均匀,湿淀粉兑水时要适当,既不能过稀又不能太稠,你这粉都稠成泥了,真是白瞎好材料了。你再看这软炸里脊,炒锅上火,放入大油,油温得把握好,就烧至五成熟,好家伙,你看你这炸的,油温都得十成了,酥脆是够劲儿了,可这松软就差了不少。唉,差强人意哟,咦?什么东西嘎嘎乱响啊,闹耗子啊?”

白九一回头,故意瞥了霍奔一眼,霍奔此时早已怒发冲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眼死死盯着白九,要不是秦柏儒拦着,霍奔早就上去把白九撕了。

秦柏儒抬手取过一个红布铺垫的小托盘,放在桌上,推到了白九的面前,白九用筷子尖儿一挑,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了十几根金条。

秦柏儒站起身,端起了酒杯,沉声说道:“白先生,犬子无知,冒犯了您,还请您看在我今日安排下这顿酒菜、金条的份儿上,放他一马。”

白九轻轻用手敲了敲桌子,指了指盘子里的金条,扯开了胸口的褂子,指着那条被杀手划开的刀口,笑着说道:“我今儿来,两件事。一是讨里子,二是讨面子。如今这里子讨到了,还差个面子没讨到,你儿子害得我光着屁股跑了好几条街,这事该怎么了?我这个人脾气倔,做事不爱打折扣,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别给脸不要脸!”霍奔拔出手枪,顶在了白九的脑门上。

白九撕下一只鸡腿,叼在嘴里,看着秦柏儒冷冷地说道:“我白九烂命一条,不怕死,用我的命,换贵公子的命,是赔是赚,您趁早拿个主意。”

秦柏儒长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霍奔的手腕,按下了他的枪口。随后看着白九说道:“白先生,我知道,老爷们儿都好面儿,我不该折了您的面子。按理说,我今日该在众人面前,给您敬酒赔礼,圆了您的脸面。可是,我实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否则我也没必要用假死脱身。也罢!我便将这里的曲折给您说个明白吧。”

“曲折?”

“说起来,那是光绪十六年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