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有钱,好这花圈香烛,纸钱纸扎,买的是海了去了。还请了和尚道士尼姑念佛老太太,轮番上阵,又吹又打又唱又跳,闹的是后半夜都不带歇。

这白事场面不歇,周连富两口子就得盯着,夜里都没得好睡。

这一场白事流水席足足办了七天,请了全村老少都来吃。这丧事办的热闹,办得体面,村里人都夸老大孝顺,夸老太太福气好。

可周连富总觉得心里堵着一块,不是个滋味。

难道当儿子的孝顺,就是亲娘死了大办丧事?人都死了,丧事办的再风光,那也是给外人看的,死人能有什么享受?真要孝顺,为什么不在亲娘活着的时候好好孝顺呢?

但农村人就好这个!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搞活经济,兜里有钱了,就兴攀比。不管活人要比吃比穿,就连死人都要比排场。

所以大概对他亲娘来说,老大这样的孝顺才是她想要的孝顺吧。毕竟,老大还真给亲娘养出了金孙,而且死后还给她风光大葬。

可这一切,有意思么?他觉得没意思。

丧事办完,头七都没过,老爷子就搬到城里去了。说是一个人在乡下老屋里住着冷清,不如搬到城里去跟儿子媳妇一块,还能看看金孙,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老大愿意奉养老爷子,老爷子愿意跟老大一块,周连富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心里堵着的那块东西,越发冷硬起来。

倒是罗雪梅偷偷嘀咕几句,说老爷子心真硬。老婆刚死,坟头的土都还没干呢,他就忙不迭的搬城里享福去。都说夫妻是老伴,老来相伴。老爷子这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婆婆当过老伴,只不过当个老妈子。他这城里大少爷,没老妈子伺候了,就拍拍屁股到城里去,跟儿子住,让儿子媳妇伺候他去。也不想想,那城里媳妇是能伺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