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沉默,目光始终在审视宁茯苓。他早已感觉这少女不似寻常女子,看起来明明不过十五六岁,谈吐和想法却不是这个年纪的人通常会有的。即便面对楚元攸的王爷身份,她好像也觉得稀松平常。
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山野小丫头,怎会有如此见识?柳易非常不解。
但他的不解,并不会表露在面上。
“……颖王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用这样一句打开了话题。宁茯苓微微挑眉,似乎是在询问——然后呢?与我何干?
“我与殿下的母后、当今皇太后是远房表亲,所以殿下该叫我一声表舅。我一直是殿下的伴读和侍卫,从他总角直到弱冠……”
柳易缓缓说着,宁茯苓也不插言多问。作为正宫皇后的嫡次子,楚元攸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知“挫折”二字为何意。因而柳易口中他的生平,实在有点乏善可陈。
“……殿下小时候聪颖好学,却不知从何时开始,迷上了工匠手艺。闲来无事总往杂役院的玉匠、铁匠、木匠堆里跑。曾经有一次他缠着一个老匠人学做机括,整整一天不见人影,宫里找翻了天……”
宁茯苓忽然开口插嘴:“那个老匠人想必被他连累得不轻吧?”
柳易眸色沉沉;“宁寨主冰雪聪明。”
宁茯苓轻声一笑:“起初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能看出他家境很好。他自称读书人,却有一手好木匠活儿,令我愈发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路数。如今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有几分同情他了。”
“哦?同情二字,不知从何而来?”柳易的语气明显不悦。
宁茯苓笑笑,语气轻描淡写:“不用问也知道,他无论在你柳大人眼中,还是在京城朝堂的圈子里,都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吧?天潢贵胄的皇子、身份尊贵的王爷,竟与不入流的匠人混在一起。玩物丧志——不就是现成用来说他的?”
柳易冷哼一声:“那你该知道本官是如何用心良苦!”
宁茯苓微微摇头。她觉得柳易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控制型监护人,一心想让楚元攸“改邪归正”,成为受人敬仰的贤明王爷,自己则甘居幕后。
她幽幽道:“柳大人可有想过,倘若楚元攸真的如你所愿,成为贤名远播的藩王,身受地方百姓和官员爱戴,难道会比他如今这样更安全?”
柳易怔愣一下,随即有了明显的怒意。宁茯苓赶紧抢在他发怒之前找补:“或许他这人就是傻人有傻福呢?再说,沉迷木匠手艺,不比沉溺酒色、斗鸡走狗、荒唐风流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