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则捂着自己的头,脑海当中仿佛有一个幽幽的女声在低喃,诉说着她的疑惑,最终恩格斯忍不住顺着那个女声问道。
“所以说呢?”
“所以说?”
马克思一顿,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好朋友,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位朋友应该能够直接理解他尚未说完的话才对,但还是只能摇了摇头道。
“所以说恩格斯,这正是人类有意识改造世界、而不再是顺从大自然所赋予的本能啊。”
“想一想吧,法律制定的时候,它针对的是什么?是尚未发生的犯罪和案件,社会体制的改革,它所针对的又是什么?是尚未形成的矛盾与危机。人类在这些危险尚未出现之前,就依靠自身的理想,提前有意识的试图去避免这些危险,这是纯粹依靠本能驱使的动物所没有的啊。”
“动物是无知无识的,茫然无知的遵从本能做事,不会提前规划,但人类拥有理性,人类知道如何去提前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并有意识的避免那些危险的未来,让自己能过通往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个物种的兴衰本应该是偶然的,自由的生,自由的死,自由的厮杀,自由的竞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是大自然所赋予的自由命运。生存下来的动物,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存下来,茫然无知,死亡的动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茫然无知。”
“但人类不同,人类依靠自己的理性和智慧,通过经验总结,有意识的去逃避那些危险的未来,团结同类,避免危险,不再顺从大自然所制定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最后依靠理性和科学去改造这个世界。有意识的让商业更加繁荣、有意识的让科技更加发达、有意识的让文明更加昌盛,逃脱了大自然的支配,让偶然的未来变成了必然的未来。”
说着,马克思看着自己面前沉思当中的朋友,认真的说道。
“恩格斯,这就是从茫然无知的自由王国,到理性改造世界的必然王国。”
“这是一个人类的时代,人已不再需要茫然无知的顺从大自然,不再需要去顺从那冥冥之中的神了,人可以依靠自己的理性和智慧掌握自己的命运。”
然而,马克思所看不见的却是……
在恩格斯的身后,正站着一个无形的幻影,那个早该消逝的温柔身影静静地倾听着,脸上似乎露出了几分茫然。
不再……需要顺从神吗?
……
而在遥远的某处,那双自心脏之上睁开的竖立瞳孔,则透过雕塑和房屋的阻隔,冰冷的目光直视着那遥远的天穹之上。
而闻声,正在举起啤酒杯饮酒的卡尔·马克思则想了想,然后说道。
“从自由王国到必然王国,这是我过去几年里思索的东西,不过……尚有所不足,你让我整理一下思路,如何跟你解释。”
说到最后,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放下啤酒杯,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酝酿该如何给自己的好朋友解释。
不过半分钟,他便开口道。
“恩格斯,你知道我是柏林大学毕业的,而黑格尔曾经是柏林大学的校长。”
“是的。”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点头道,黑格尔在1818年应聘到当时的普鲁士首都大学——柏林大学哲学系担任教席,之后在1929年出任柏林大学校长,却在1931年去世。而马克思则是在自己18岁的时候,也就是在黑格尔去世5年后的1336年就读柏林大学法律系,但深受这位去世不久的老校长的影响,对于哲学多有研究,在哲学领域可谓是黑格尔精神上的学生。
“黑格尔是我精神上的老师,他的很多观点对我影响很深,例如他的‘绝对精神’和‘辩证发展’、‘三段式辩论法’,我的很多理论都有黑格尔的影子,但要论起黑格尔,却还要往上追溯到中国的老子。”
“老子?”
恩格斯不由反问,在哲学研究当中,老子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此刻的欧洲汇聚了全世界各种各样的书籍,无论哪一种文明、哪一种民族的学说都会被广泛学习。
马克思点了头,继续说道。
“黑格尔做过海德堡大学哲学系教授,他在此期间所做过许多演讲,有人将其总结为《哲学史演讲录》,虽然里面对于东方哲学仅仅只是浅载了一些,但依然记录下了黑格尔对于中国老子的看法。黑格尔对于孔子的评价不高,认为不过是‘每个民族当中都会出现的道德说教者’,却对于老子颇为赞许,里面当中有对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解释,三段式辩论法便有借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于我看来,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有很深的‘道’的痕迹。他首先认为宇宙当中存在一种逻辑性的、先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永恒存在着的实在,是宇宙万物的内在本质和核心,万物只是它的外在表现。这种描述,实在不得不让我联系到莱布尼茨的《论中国人的自然神学》。”
“‘根据〔中国人〕,‘理’或‘太极’即是至善的‘太一’,毫无任何杂物的纯善,既纯又善的本体,造成天地的本源,至高的真理。‘理’本身既是力而不限于本身;又为了与众沟通而造了万物,它是纯、德与爱之源。它的原理即是造万物,而众善都出乎它的要素与本性。’这种描述,与绝对精神实在是有共通之处。不过……”
说着,马克思顿了顿,然后摇头道。
“可惜黑格尔的民族情节过于严重,对于任何非德意志民族的文化都总是高高在上,对于任何异民族的文化都太过傲慢,嗤之以鼻。虽然黑格尔对于东方哲学的评价不高,但我依然认为,恐怕他在长期的阅读世界哲学的经历当中,自身的哲学体系当中也不知不觉的融入有东方哲学的论点。”
恩格斯听着若有所思,然后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