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林茨的年轻人

……

正值春季,万物生长。

林茨郊外,山毛榉笔直参天,也有红叶闪烁的灌木林,深深呼吸一口,便有湿润的空气充满肺叶。走在林间道路之上,两位友人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感。

“古斯塔夫,你看那只松鼠。”

抬起自己的手杖,阿道夫指着树梢上的松鼠说道,示意自己的朋友去看。

而他口中的“古斯塔夫”也就是全名为奥古斯都·库比席克,因为习惯,阿道夫有时也会叫朋友古斯塔夫,即是因为调侃,也是因为他早逝的哥哥叫做古斯塔夫。

库比席克顺着手杖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树梢之上,一只花栗色的松鼠正翘着尾巴,那憨态可掬的格外惹人喜爱。

“多可爱的小家伙啊。”

阿道夫赞叹道。

“是很可爱,怎么,见惯了维也纳的城市,难得看到松鼠感到很愉快吗。”

库比席克不禁笑道。

他了解自己这唯一的朋友脾气,固执,保守,厌恶女人,崇拜英雄,是近乎禁欲主义的人,他常哀叹自己为何不是生在一千五百年前、英雄辈出的古典年代。在他的身上有着很深的古典情节,虽然他一再说自己不喜欢乡村,不喜欢待在林茨这个小地方,但却难掩他对于自然风貌的喜爱。

“维也纳是很好的城市,不过……哼。”

阿道夫说着,仿佛想起了维也纳的不快事一般,冷哼一声。

“我看过你在维也纳的画,建筑画的不错,细节画的很细致,却始终都没有什么人气……我想你不是讨厌城市,仅仅是因为你讨厌太多人而已。”

一边走着,库比席克拂开面前的细长树枝,口中顺口说道,阿道夫想了想,却意外的点头同意道。

“可能吧。”

这是安宁的一天,两位挚友在林间漫步,放松胸怀,但在第二天,库比席克的门外却罕见的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打开门,出现在库比席克面前的是他所从未见过的一幕,他那个自负傲慢的朋友阿道夫,此刻他看上去十分憔悴。脸色苍白的见不到半点血色,他的目光呆滞。

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医生说,我的母亲……无法治愈。”

(关于希特勒的故事,原型采取奥古斯都·库比席克的《我所认识的青年希特勒》)

1890年德意志帝国,魏玛市。

剧院广场那著名的诗人歌德和席勒纪念像前,在那在穿梭忙碌的人流中,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正在纵情大喊着。

“上帝已死,新时代已然来临,我将为你们讲述何为超人……”

“猿猴之于人是什么?一个讥笑或是一个痛苦的羞辱。人之于超人也应如此:一个讥笑或是一个痛苦的羞辱。你们跑完了由虫到人的长途,但是在许多方面你们还是虫。从前你们是猿猴,便是现在,人比任何猿猴还像猿猴些……”

那疯狂而颠三倒四的言语,令路人为之侧目,父母遮掩住孩子的耳朵和眼睛,唯恐惊吓到孩子,乃至是远远避开这个“疯子”。

但面对那众多的目光,那老人却浑然不觉,反而是抱着自己的酒壶,仰头畅饮起来。

“咕噜咕噜……”

从嘴角边溢出的甘甜美酒,洒落在他的面颊上、胡须上、乃至是衣袍上,他却浑不介意。

“人啊,我向你们宣讲大地的意志……”

那疯癫的老人仍在纵情的大喊着,他手舞足蹈着,却无人倾听他的声音,只有一群嬉戏的孩童跟在他后面,向他扔着石头。那狼狈的老人被石头砸的痛了,不得不躲开。

良久之后,那老人醉意上来了,干脆躺在了大街之上,呼呼大睡。

十年后,这位老人去世,仅在世上留下了一个“尼采”的名字和几本书,但对于当时的哲学界而言,却意味着一位现代哲学体系的开创者逝去。

哲人王国中的国王死了,颠覆了旧道德、开创新道德体系的天才不复存在,但他的影响却无比的深远。

尼采死后的第7年,1907年,奥地利的维也纳。

“阿道夫·希特勒先生,您的画作并未……所以,我们……”

一个17岁的年轻人,一封来自维也纳音乐学院的信件,沉默的年轻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不甘的拖着自己的行李,愤愤的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

林茨,火车站,一位年轻小伙在人群当中等候火车。

他梳着当时流行的刘海头,整齐且一丝不苟的头发光滑油亮,正如他那认真而略显刻板的性格。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手中的怀表时间,等待着自己朋友的出现。

火车一辆接着一辆,他不断的看着火车的编码,直到他所要等待的那辆火车终于抵达之后,他仔细的扫视着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们,终于,他在人潮汹涌当中看见了自己的好朋友……

冷峻的面容,寸分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刻板,不苟言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艰难挤开自己面前的人海。

“阿道夫!”

兴奋的年轻小伙朝着自己的好朋友挥手,并大声的喊着朋友名字,而被叫做阿道夫的年轻人则抬起头看着他,先是闪过了一分讶色,但随后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莫名的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