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的心就先跟着往下沉了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径自问道,“太医,这里头装着的,是毒吗?”
“也不算是!”李太医叹息着摇了摇头,“不过这东西的药效霸道,轻易沾染不得,若说毒药致人死命,这个东西可就——”
李太医说着,脸上竟是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中慢慢道来:“老夫十七岁入太医院,在宫中行走数十载,自是见过许多别人无缘得见的稀奇玩意儿,比起一般毒药致人死命的功效,这瓶东西当真是有杀人于无形的特色,它本身无毒,所以入体无迹可寻,但却能缓慢渗入破坏人体机理,短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便会慢慢造成重病不治油尽灯枯的假象来。”
这种东西,宫里自是会有机会见到,但自从三十年前先帝的一位宠妃惨死之后,在先帝雷霆之怒的震慑下,配置此药的御医被满门处死,这东西便也再不曾现世。
但显然,百密一疏,还不曾绝迹。
想到当年先帝那位妃子的死状,李太医还是多有唏嘘。
春竹闻言,却是急了,噗通一声跪在他脚下去拽他的袖子,“太医,您精通药理,一定能配出化解此药的方子吧?”
“各种药物毒物相生相克,要化解此物的霸道药性自是可以的。”李太医道,萧氏心头一喜,然则一抹喜色还不及爬上眉梢,却听他话锋一转,继而一声叹息道,“可这药的药性实在太过霸道,一旦入体,对人体造成的损伤却是无法修补了。”
这要,是白姨娘趁虚而入,在两月之前就开始给她混在治伤的药膏里使用的,从李太医所言的药力时效上看——
现下,显然已将病入膏肓!
萧氏身体里的血液瞬时像是被抽的干干净净,颓然跌回枕头里,双目无神,空洞的盯着床顶帷幔,
李太医虽未曾替她把脉诊治,但看她此时的身体状况,再联想到这瓶药物,心里自是一清二楚。
“哎!”他叹一口气,对萧氏道了声保重,确乎是真的断定此药无解,作为一个对药物痴迷热忱的老医者,他竟是一丝一毫去为萧氏试探诊治的意思也没有,只就尽职尽责的留下两副滋补的药方就起身告辞。
春竹含着泪送他下楼,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就叮嘱道,“太医,我家夫人的事还请您能帮忙保守秘密。”
一家主母,尤其还是萧氏这样精明霸道的人,竟被妾室毒害到此等境地,绝非什么光彩事,更何况,其中还极有可能是有易永群的手笔。
“这个自然,请夫人放心就是。”李太医道,说话间又是连连叹息,背着药箱快步出门去了。
送走了李太医,春竹再回来时就眼睛红肿的不住落泪,伏在萧氏的床边抓着她的一只手哀哀的哭,“夫人,那白姨娘真是太狠毒了,您一定不能放过她。去找老夫人吧,定要讨一个公道回来,让那贱人不得好死!”
听了李太医的话,萧氏就一直一语不发,这会儿慢慢回过神来,唇边跟着慢慢荡起一丝笑容来。
这个笑容明显的太不合时宜,春竹被惊得浑身长毛,顿时也忘了哭,只就瞪大了眼仰头看去,惊惧道,“夫——夫人?”
“你怕什么?”萧氏阴冷一笑,目光就从她脸上移开,抬手一指放在窗前小桌上的那个瓷瓶道,“把那个给我拿过来。”
春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顺从的去取了来,口中念道,“这脏东西,还是让奴婢拿出去处理了吧!”
“这可是好东西呢!”萧氏却不理她,两眼仿佛重新有了光彩,痴迷的摩挲着那小瓷瓶的轮廓,目光灼灼生辉,更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春竹被她这反常的举动弄的浑身不自在,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萧氏兀自欣赏了那瓶子一阵儿,不知不觉间脸上浮现的笑意已经完全散去,化作冰冷一片的僵硬面具。
“这个东西,混在跌打药里涂一点在身上就能如此厉害,你说如果吃下去,会是什么效果?”萧氏突然道,像是在问春竹,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夫人您的意思是——”春竹精神一震。
的确,白姨娘居然敢对自家夫人下手,那么以夫人的性格,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交给老夫人,还不及自己处置了那贱人来的痛快。
春竹想着就跃跃欲试起来,一撸袖子,道,“白姨娘去了平阳侯府,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奴婢这就去下去准备。”
“你急什么?”萧氏不满的喝住她,然后又再珍惜的抚摸着那小瓶子笑了,道,“这么好的东西,用在那贱人身上岂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