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的声音在石云帆的耳边回荡,清晰而自然。石云帆有一声没一声的听着,不时转头看看周围。从松赞林寺的入口,步行到寺庙还有将近两公里的距离,田丰说可以乘坐电瓶车过去。石云帆拒绝了,他想用自己的脚丈量一下这座寺庙,这座在不久的将来会给他一个或许残酷、或许幸福答案的寺庙。
石云帆进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为藏传寺庙不许戴墨镜,高原特有的高紫外线阳光把石云帆的脸映出了一道道沟壑。他轻轻地擦了擦微湿的额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排着长队的藏民们。
“那边是归化寺的转经筒,绕着主殿围了一圈,我们等会去排队,跟着大部队顺时针转就行。转的时候请您不要随意讲话,保持安静。虽然咱们都不是佛教信徒,但是对这些地方,还有最好保持一点虔诚。”田丰看石云帆的目光投向了转经筒的方向,嘴里的解说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恩,知道了。”石云帆点点头,跟着田丰的脚步走了过去。
松赞林寺的转经筒有大腿粗细,小臂长短,黄铜色的表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已经被无数朝圣的人磨的发亮。石云帆伸手轻轻的拨动了一个,黄铜微凉的感觉沁人心脾。拨动的时候并没有太大阻力,只是轻轻用手掌一带,那个看起来重量不轻的转经筒,就自然而然的旋转了起来,把表面的经文转成了模糊不清的字迹。
石云帆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他跟着自己前面的队伍,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把手边的转经筒一个个的拨动了起来,带的那些摇晃的珠子们,发出细碎的声音。而就在他把主殿的转经筒们转了一小半的时候,一声沉重的叹息,在无人可以听闻的层面,响彻了整个寺庙。
一团无法形容的黑暗从石云帆的身上涌了出来,在所有人觉察之前,涌入了某一个普普通通的转经筒。
在某间密室里,一位正安心诵经的老人,在那声叹息出现的同时,身子一震,口中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的诵经声,停了下来。
诵经声一停,门外立刻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一个披着深红色僧袍的中年人推门而入,一把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
老人缓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那人的后脑勺,并未说话。
伏着的人身子一动不动,只是在老人的手接触到他的头顶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继而就那么趴着,开口问道:
“郎卡活佛,您的诵经还有七十三个日夜才结束,为什么突然停止?许下宏愿没有实现,会影响您的转世的。”
老人微微抬头,目光穿过黝黑的墙壁和屋顶,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许久,才答道:“停了就停了吧,佛听到了,就好。”
继而,他再次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语气里有微微的颤抖。
“扎奇法王,你我之间地位相等,你本不必如此。刚刚你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伏在地上的扎奇法王仍然没有起身,只是再次伏低了身子,做了个礼。才张口回答:“并没有,我尊敬的师父。弟子刚刚在扎吉参悟,听通传说您的诵经停了,这才急忙过来,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
“是么?”
郎卡活佛轻轻的问了一句,伸手抹去了自己皱纹遍布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从十四岁正式成为活佛到现在,郎卡已经有超过三十年没有哭过了。而现在正在从他的眼眶中涌出的滚滚热泪,让郎卡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心里平静的好像安静的湖面,为什么眼角却不受控制的在流泪。
是谁在伤心?又是为了谁伤心?
小小的静室里,伏着的人和坐着的人,沉默而安静,无人发言。
而在某个不知名的层面,西奈所化的黑色火焰,正隔着无法形容的距离,和一点金色的辉光遥遥对应。
那金色的光明明只有一毫,看起来渺小至极,但偏偏在每一次微微波动中,都在这不知名的所在掀起了一浪一浪的威严,和令人感觉无法抵御的气势。
“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