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财死了，他的脑袋被鞑子砸碎了，红的白的污物流了一地，徐有财的尸体躺在土黄色的地面上，身下是一滩一滩的血。他那个被按在马背上脱衣服的姨太太这次终于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可那些鞑子显然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他们继续抓人、抓男人、抓女人，然而带着用绳索捆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像牵着一串长长的糖葫芦，离开了李三和他的同伴面前。

“造孽哟……”

李三的堂叔抽着红薯叶子，蹲在徐有财的尸体旁边。地上这个人是这个乡里有名的大地主，走在路上谁都得叫声徐老爷。他也是李三的堂叔的雇主，是堂叔的衣食父母，现在衣食父母没了，堂叔的下一顿饭又没了着落，所以堂叔蹲在徐有财的尸体旁，长吁短叹。

“叔，我婆娘让鞑子抓走了。”

李三走到他堂叔身旁，用没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他那个蹲在地上的堂叔抬头侧眼瞥了他一眼。“抓走了就走了，你还想咋地？鞑子既然来了这里，这地是种不下去了。走吧，跟我去南边吧，南边没有鞑子。”

“叔，我婆娘让鞑子抓走了。”

李三站在徐有财的尸体旁边，看着他那个蹲在地上的堂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堂叔面前重复这句话，也许是希望这个见过大世面、住在自己家厨房的亲戚能给他一点建议。

“走吧，走吧，收拾东西，带上你家娃，我们去南边。”

堂叔没理他，堂叔站起身子拍拍屁股，把手里的烟筒里那些烧成了灰白色的红薯叶子在徐有财的尸体上磕了嗑，转身离开了这里。临走的时候，他还没忘了拉上李三的手，这毕竟是他的侄子，他唯一的希望。

“叔，我婆娘……”

跟着堂叔走的李三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的堂叔显然不想听了，老人转身一抽，铜制的烟杆锅子就砸在了李三的头上。

“抓走就抓走了，你还想咋地？那么多人都打不过鞑子，你还想咋地？婆娘被抓走了就当她死了。跟我去南边，你还能再找一个婆娘，不然你自己都要死的，和那个地主一样，躺在地上，死了，死了！”

第385章 夜色中的野兽

“那是我的婆娘，我就这一个婆娘，她被抓走了。”

李三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只不过话的内容多少有些变化，他的堂叔皱着眉头看着他，看着他，看着这个干了半辈子农活的农民粗糙的脸庞，许久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

“你个傻子，我怎么有你这个傻子侄子的？”

蒙古人的营帐扎在了县城边上，李三听乡里的教书先生说，扎在县城边上可以就近获得补给。他没读过书，也不知道那个补给到底是啥意思，先生看他不明白，就换了种说法。

“扎在县城边上热闹，方便抢人抢钱，明白了吧？”

李三这就听明白了，合着那些蒙古人和土匪差不多，也是抢钱抢人那一套。他告别了先生，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把锄头，和自己的堂叔，还有村里几个想好的兄弟一起，在傍晚的时候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他们所在的村子距离县城还有些距离，要想在半夜闯进蒙古人的营地，就必须傍晚时分出发。李三的婆娘不在了，村里大多数的婆娘都不在了，他就和他的兄弟们自己给自己煮了一大锅黍米，吃的干干净净的上了路。他的堂叔一路上都在抱怨，在抱怨自己的侄子傻，可抱怨归抱怨，他的堂叔还是和他一起来到了蒙古人的大营外。

这时已经是午夜了，天上的月亮像个被狗舔的干干净净的大银盘子，晃晃悠悠的挂在那。蒙古人的营地周围点了一圈火把，灯火通明，李三能听到营地里隐隐传来的喧闹声和女人的尖叫，他分不清那些尖叫声中有没有自己的婆娘，不过他坚信那里面有。

他的婆娘给他做饭，给他生孩子，帮他把孩子养大，他不能丢了他的婆娘。他只有一个人，算上他的堂叔和他村里的兄弟，也才是几个人，十几个人拿的都是锄头什么的农具，只有一个人有一把生了锈的铁刀，李三没想过怎么赢，能不能赢，他只是觉得，自己要是不去救自己的婆娘，自己就不是个男人。

在这个朴素的人的价值观里，不是个男人这种事，可是比生死都要重要的大事。

“叔，咱冲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