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怅然回首,正欲招呼宫人继续前行,忽头顶喀的一声异响,不等他呼叫,紧接着又是一声啪的脆响——微弱的烛光下,一片瓦当摔在地上,几乎碎成了齑粉,而上面原本刻写的“长乐未央”四字早已模糊难辨。
05、魏相
两辆鉼车一前一后驶向长乐宫,在快到宫门前时,后一辆车突然加速,数百人的随从跟着快速奔跑起来。
车身微微向左晃,王意坐在车里感觉到车速缓了下来,掀开帘子-角看出去,恰好看到一辆油画鉼车擦身超了过去。
驾车的黄门怯怯地告罪:“请婕妤恕罪!”
“没关系,由她去!你驾车吧,莫误了时辰!”
王意并不着急赶路,被人争道她也照样不急不怒,只是到了长乐宫的掖庭门户,却意外地在阶下发现了其他车辆。她踏上台阶,神色格外沉静起来。
长信殿的堂上,喧宾夺主地依次坐着霍家的几位千金,霍成君与自家姐妹有说有笑地簇拥一堂,反将高坐之上的上官如意冷落在旁。王意进殿时,说笑声立止,无数双眼睛齐齐地盯住了她,眼神各式各样,却都不乏倨傲不屑。
王意只当未见,从容冷静地在霍家诸女的注目下登堂入室,径直走到上官如意所在的陛阶下,跪伏叩拜“婕妤妾王氏拜见太皇太后!”
“可!”
“谢太皇太后!”
王意站在堂上,亭亭玉立,神色自然,不卑不亢。如意打量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气质如兰,后宫女子万千,如果单论美貌,霍成君自属一流,很少再有女子能与其争锋,但王意很随意地往那儿一站,平谈中默默散发出的沉稳,却实在叫人想忽视都不行。
如意忽然有些明白皇帝选中她的用意。“王婕妤,许皇子可好?”
“皇子和公主皆好。”
霍成君听两人一问一答地闲话家常,有些着恼大皇太后对王意大过啊和善,忍不住在边上插嘴问道“王婕妤贵为婕妤,怎么说也该有自己的寝殿才是,总这么屈居椒房殿配殿也太说不过去了。太皇太后,陛下不懂得心疼入,你可得得多心疼些才是。”
如意踌躇不语,宫里人都清楚王意和许平君,甚至刘病己的关系,刘病已将她安置在椒房殿的配殿,那是为了让她方便照应刘和刘蓁二人。但此举显然触怒了霍成君敏感的心思,以霍成君现有的条件,椒房殿主位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不过是等个良辰吉日行册封大典罢了。
可她又怎会甘心让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与她争抢光彩?哪怕是一是星一点也不允许。
如意沉吟先,是猜测成君的那点矫情心思,再是揣摩皇帝的真实用意,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做何决定。而霍家诸女在霍成君开口之后,也纷纷上言,到最后竟说得好像再让王意住在椒房殿配殿,便是太皇太后不近人情的罪过了。
面对着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太皇太后为难的神色尽数落在王意眼中,她只是微微一笑。说:“妾叩谢太皇太后怜惜之意!也多谢霍婕妤的关爱!只是霍婕妤需日日侍奉陛下,自当有自己的寝宫才方便。妾若也另居别殿,只怕少不得少府要额外支出,又何必浪费钱财呢?不如先仍是配殿住泣,若是实在不方便,妾到时自会向太皇太后有所求。”她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霍成君,日后也少不得有麻烦霍婕妤之处,还要请霍婕妤多担待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撑足了太皇太后的面子,义呵捧了霍成君,甚至自我谦逊的尺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来。
霍成君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王意善解人意的亲切笑容,一句找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讪讪地答:“好说,好说……”
如意眼眸中划过一道利芒,她在后宫浸淫十数年了,掖庭是她逐步生长的地方,她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听过各式各样的话,所以,王意隐藏在不温不火的谦逊之下的讥讽之意,旁人或许听不出来,她却领会得一清二楚。
忍不住再次仔细将王意从头打量了遍,她终于能肯定,这个美貌贤淑并存的女子,虽然和许平君自幼交好,却绝不像许平君那般胸无城府、善良好欺。
满堂霍氏娇娇女围拥下的王意,那股子隐在平静下的冰雪聪明,使得她宛若鹤立鸡群般的叫人移不开双目。
如意不禁笑了,和善地发出邀请:“日后若有暇,王婕妤不妨把许皇子一同带来,我很是想他。”
目光流转,王意冲台上年轻的太皇太后委婉一笑,“诺。”
五月的气候闷热异常,竟连月滴雨未下,全国倒有大半郡县大旱,各地呈报灾情的奏章不断地送进未央宫,然后一一摆到了皇帝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