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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犹深,月色胧明。
离开朝露的庭院后,洛襄在清寂的王寺独自绕行了一圈又一圈。回到佛塔之时,肩头身上已落满杏花,有如覆着浅雪。
堂前侍奉的小沙弥缘起已倚着门睡着,美梦犹酣。
洛襄脚步放轻,行至案牍后方一处隐秘的藏书架。他抬手,从数本厚厚的佛文经卷之中,抽出一卷夹在其中的绢帛,放置在案前,缓缓摊开。
是那一封他从乌兹王庭带回来的婚书。
案上错金博山炉的檀香一直未熄,薄薄的烟气散出香息,已是极淡,连带着婚书上的红纸金字都朦胧起来。
烛火幽幽,洛襄在暗中凝视着绢帛上被烟气掩去的字迹。
好似字迹淡去,就能不通其意。
他神思悠悠,不禁想到了那一日。
他要将这卷婚书交予她时,她决然拒婚的神色。
向他谈及她的心上人时,她眼中迸出的光亮。
断言心上人不会娶她时,她强颜欢笑的涩然。
当时,她原来只是不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心悦之人,就是她父王为她定下的未婚夫婿,莎车国的王子戾英。
戾英和她自小一起长大,情深意笃。即便数年不见,方才亦可以这般亲密无间,如同他少时见过的那些一对对的俗世恋人。
王子王女,天作之合。
谁能不说,本来阴差阳错,确是一桩天定的姻缘。
洛襄猛地一抬手,收拢了面前的绢帛握在掌中,沉闷一夜的胸口充溢着痛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