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孤光渐被晦色收走,黑暗缓慢地袭来,如同溺水的窒感将人逐一淹没。
光影变幻,洛朝露察觉到响动,睁开眼,抬首朝石阶之上望去。
牢门口立着一道陌生的身影。一袭大氅风帽,身形高大却瘦长,应是个男人。
两旁守卫牢狱的精兵正朝来人恭敬低头。
朝露看了许久,可以确认,她从未见过此人。
石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人宽大的氅衣被门口陡然而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咳嗽声低低响起。
狱卒为来人打开关押她所在囚室的门。
朝露从茅草垛上站起了身。
待人走近了才发觉,男人异常消瘦。氅衣中一截绣有文殊兰的镶袖中,露出的手背瘦骨嶙峋,形如枯槁,像是一具骷髅一般行动迟缓。
昏暗的灯火下,来人的大半张面庞尽数被墨色风帽掩盖,只可见一道薄刃般泛白的唇。
他始终没有抬首露出真容,一阵急促的咳嗽后,一开口言简意赅:
“你可以走了。”
声音虽低哑,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力道,散发着一股指挥千军万马的威仪。
朝露瞥见他衣袍上文殊兰的暗纹,猜测他应是高昌王室的人。
她迟疑几息,迅速迈开步子,行至囚门前,她转身望着那人的侧影,道:
“你们不是怀疑我是细作吗?
“你不会是细作。莫要再停留。”男人声色自定,从容不迫。说完又是一阵压低的咳嗽。
“北匈来袭,高昌危急。我的朋友都在为高昌而战……”朝露想起空劫和戾英,在石阶上慢下了脚步。她忽然消失,会引得他们担心。
闻言,那人侧过身,风帽落下的阴影投在他瘦削凸出的下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