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了然一笑,不见懊恼,不见羞愧。
她早已猜到他会这般断然拒绝,今日不过做最后试探和确认罢了。
如此,她便可放心大胆地按照谋划行事了。
她此生将尽,而他余生漫长。他有他的抱负,她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朝露垂着眼,微微笑着,听他在榻沿为她默声诵经,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洛襄就在她眼前。俊朗的面庞,英挺的眉宇,浓睫垂下,薄韧的双唇翕张诵声。
他的声音清越沉定,抑扬顿挫。巍巍如高山,洋洋若江河。流转之间,有气吞山河之势。在莎车王寺的时候,他曾为万人讲经,听到最后万人喜极而泣,跪叩不止。
现在,他只为她一人诵念。
朝露凝望着帐外那道玉山一般沉毅的身影,一瞬万念,悲欣交集。
……
天色昏昧,大雨如注。
夜与也来越沉了,临近拂晓,洛襄陷入一场暗沉沉的梦中。
浓重的雾气泛着腥血之色,像是能浸出血来,在铁黑色的山崖之间无边无际地弥漫。
他纵马在雾气中左顾右望,好似在寻找着什么。马蹄的碎石崩裂开来,他已来到了断崖前,止住了步伐。
俯视望去,万丈悬崖之下是无间炼狱的火海。骇浪翻腾席卷,火星子乱飞拍岸。一轮猩红血月之下,诸天尽成赤色。
山崖的另一侧,他看到一道胭红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踽踽独行。她满头青丝和血色纱裙被狂风涌起,散在了茫茫雾气之中,翻涌不息。
大雾里他看不清她的面容,策马追过去,看到她缓缓转过身来。
灿若星辰的明眸黯淡无光,却似被底下的烈火点燃。空荡荡的目光望着他,又像是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