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枭垂头,瞥了一眼洛襄紧扣在案上泛白的指骨,笑了笑,轻哼一声,道:
“你是不信?那你不妨想一想,那日她以为你用暗箭中伤于我,是何反应?”
“再回忆一番,她可曾对你表明过心意?可曾真心实意希望你还俗,与她共守一生?”
人语声散去,殿中静了一片,夜色缓缓沉了下来,笼罩着整个大殿。
一片死寂之中,风吹动帘幔,其声猎猎。
遽然“轰”地一声,洛襄推开了案牍,起身大步行至窗前,背身而立。
洛枭饮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余光里望见男人起伏的胸膛,似是深吸了一口气。
他慢悠悠地饮完茶,也起身朝窗前走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一道望着窗外浩大的夜幕。
洛枭指着天际处连绵不绝的壮阔群岚,幽幽道:
“我知佛子有济世之心,否则也不会与我百万大军作对,以身死守高昌。”
“可你一旦没了佛门倚仗,没了这身袈裟护佑,那你还剩什么?”
世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拜高踩低?西域世家,大多也是明哲保身,趋炎附势。
洛枭这一路逃亡已体会太多,见惯人情冷暖。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世家名族连一角屋檐都不愿给他宿一宿,生怕惹来灾祸。昔日要风得风的乌兹三王子拼尽半条命,在北匈靠奋力搏杀,一点一点爬上来,才坐上了右贤王的位置。
忆及往昔,洛枭幽深的眸子散发着凛凛的恨意,咬牙道:
“今日因你是佛子,高昌朝臣和百姓能对你顶礼膜拜;他日你还俗,就能对你横眉冷目,落井下石。说句不中听的,试问连佛心都不能坚守之人,他们怎会甘愿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