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星燃本来还在生着闷气,在心里疯狂殴打这两?个脑回路清奇的狗东西的小人,然而?转眼?间,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坐在渔船上的那个人全部吸引了——
最后一截绷带从那人的头?部掉落,露出了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那人仰起脖子,抬头?望向那轮与月影岛遥相呼应的弯月。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地从他的眼?眶涌出,他哭得隐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无端让人跟着他一起心痛起来。
汪星燃呆呆地看着那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虽然他也被列在怀疑名单上,但那真的只是凑数加上去的,汪星燃想都?没有想过激发污染源的人竟会是他!
他长?了一张汪星燃在前任岛长?的全家福上看见过的脸。
全家福照片中,月宴山和郎晓晓并肩而?坐,他就在两?人身后,站姿有些拘谨,看向镜头?的眼?神躲闪,脸上的笑容还很僵硬,但这番扭捏的姿态也分?毫无损他集合了月宴山和郎晓晓全部优点的长?相。
他是月朗。
怎么?会是月朗,怎么?能是月朗?!
想要逃出月影岛的人既不是郎晓晓,也不是海明玉,而?是土生土长?在这座罪恶岛屿的月朗。汪星燃瞳孔剧烈震颤,感觉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月朗默默地哭了一小会之后,便坚强地擦干眼?泪,他扯下一块被肉刺破坏的帆布,围在腰上挡住光裸的下半身。他拘谨地朝站在他脚边的陆厌点头?致意?,独属于少年的嗓音悦耳动听,“船要沉了,我?们先下去吧。”
月朗长?久地被肉球折磨,身体十分?虚弱,下船时顺手帮他一把是人之常情?,但陆厌就不,他跳下船后,回过身来双手抱臂看着月朗艰难下船,一点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要不是月朗吃了他那么?多道具才救出来的,他可能都?懒得多看月朗一眼?,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
当然,月朗也并不需要帮助,他拖着羸弱的身体爬下船,累的气喘吁吁时,脊背也始终保持着挺拔。在月朗单薄的身体中,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韧劲。
月朗下船之后,并没有朝着三名调查员的方向走来,而?是面朝大?海的方向走到沙滩的边缘,任由海水亲吻着他的双脚,他全身心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渴望。即使还没开始对话,三人已了然于心,向往着逃离月影岛这座扭曲牢笼的人,绝对就是这个人。
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这个人一定就是月朗,万一他原本不长?这样,由于长?期处于肉球中,肉体发生畸变,导致样貌发生颠覆性的改变呢?
汪星燃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月朗吗?”
瘦弱的少年听到问话,转过头?看了汪星燃一眼?,又飞快地回过头?去,专注地眺望大?海的尽头?,“嗯,我?是月朗。月宴山的月,郎晓晓的朗。”
他苍白的皮肤在月色下更显苍白,丝毫没有要长?出肿瘤的迹象。
他没有说谎,他竟然真的是月朗。
汪星燃深呼吸一口气,“你能和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吗?”
“我?不想说……”月朗整个人被巨大?的痛苦笼罩,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攥成拳的双手暴起青筋,“不过,不说是不行的吧。”
月朗困于肉球中数月,差一点就要被肉球吞噬同化了。身为当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将他从肉球中解放出来,单凭人力?是绝对无法做到的。陆厌竟然让奇迹发生了,所?付出的代价是他无法估量的。他唯一能回报他们的,就只有自己无聊的故事了。
月朗缓步走入海中,当海水没过他的腰腹,他转过身来面对汪星燃三人,蹲下身来环抱双膝,让冰冷海水包裹住自己,从中汲取冰冷又虚无的安全感。
月朗的身体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概念,他不再需要呼吸,只留一双眼?睛露在海面上,说话时也没有气泡吐出,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三人耳中。
“我?想要离开月影岛……”
郎晓晓是一名被拐妇女,从月朗记事以来,郎晓晓的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郎晓晓恨他,恨他毁了她的人生。
有一次郎晓晓生病了,高烧不止,她迷迷糊糊地抱着月朗,亲吻他的额头?,“我?不想恨你的,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总是会联想到自己的不幸,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的。儿子,你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那个晚上,郎晓晓说了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情?,还给他讲了匹诺曹的故事,在她陷入梦乡之前,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想从月影岛这个地狱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