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过程中,汪星燃有?些?古怪地摸索自己的身体。
深渊不具实体,那种如同海水包裹全身的感知是虚假的,没有?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也属正常。
可是他?消耗的体力是实打实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总该是汗流浃背的状态才是,然而并?没有?,他?的身上清清爽爽,还残留着今天早上使用的沐浴露的香氛。
难道他?的汗水全被深渊带走了吗?深渊原来是这种属性的吗,汪星燃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抱紧双臂,用力地上下搓动?几下胳膊,把鸡皮疙瘩压下去,这才忍耐着隐隐作痛的头疼,从地上爬起?来,跟随周琦的脚步走进?居民楼里。
这幢居民楼少说也有?二三十年的岁月了,很陈旧,没有?电梯,楼道灯也全都坏掉,对上下楼造成很大的困扰。
还没走到周琦的家,汪星燃就对她的家境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汪星燃走到三楼,站在周琦家门外,抬手敲了敲敞开的大门,“我可以?进?来吗?”
周琦闷闷的呜咽声从里屋传来,“你进?来吧……”
汪星燃刚进?屋,通过短短的玄关,便在逼仄的客厅兼饭厅找到了周琦,她趴在残留着油污的饭桌上,把头埋进?双臂里,面前是一桌摆得?满满当当的饭菜。
骨头汤的成色一般,熬煮得?并?不到位;鱼煎得?有?些?糊了,好几处黑乎乎的;青菜放的油很少,炒得?很老;卖相还算不错的白切鸡和烧鸭,都是直接买回来的熟菜。两碗冒尖的米饭摆在小小的饭桌两侧,正等待着主人的享用。
周琦在晨会讲话中就有?提起?过,她的母亲早年病逝,是她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她拉扯长大的。
这个破旧的客厅中,连张沙发都没有?,只有?饭桌的两张椅子。汪星燃身体还在不停地叫嚣着想要休息,头疼的感觉还在持续不断地折磨他?的神经,但他?没有?在周琦对面的椅子坐下,而是斜倚在墙面上,勉强算作休息。
汪星燃轻轻按摩抽疼的额角,四?处打量,在满是破旧家具的屋子里找到了唯一一张照片。
照片是周琦和父亲在游乐园拍的合影,双鬓斑白、脸上布满褶皱的男人,和一个十三四?岁满脸稚嫩的女孩,两人的站姿有?些?疏远,男人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微微侧头看着女孩,女孩则臭着脸很不情?愿的模样。
但凡能找到第二张合影,也不至把这张尴尬到近乎窒息的照片当做全家福摆出来。
周琦和她的父亲,关系并?不好。
经济能力不行,做饭也不行,能看得?出来,周琦的父亲是一个很笨拙的男人。汪星燃从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唯一能从他?身上找到的优点,就是把这个破旧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一个男人,确实很难让叛逆期的女儿对其产生?崇拜和憧憬。
周琦缓缓坐起?身,她盯着饭桌对面的空椅子,试图像召唤刘一鸣那样把父亲的投影召唤出来。模糊的影子数次出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凝成人形,周琦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拿起?碗筷,把那些?冷掉的一点也不好吃的菜往喉咙里塞,想要堵住自己的哭声,却怎么也堵不住从灵魂深处传出的悲泣声。
“呜呜呜呜呜……”周琦透明的眼泪逐渐染红,变成艳红的血泪,她慌忙放下碗筷,从椅子滚到地上,不敢让血泪污染这桌父亲给她做的饭菜,她狼狈地趴在地上,一路拖着血色爬到汪星燃的脚边,伸手抓住汪星燃的裤脚,“这都是我的错。”
周琦和刘一鸣谈恋爱,第一次被他?们的班主任约谈时,两名班主任就叫了家长。那时刘一鸣的家长来了,周琦的父亲没来。第二次约谈也是同样的结果?,刘一鸣的家长来了,周琦的父亲没来。
周琦的父亲,两次都是电话沟通。没能来学校的理由,两次都是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
周琦的父亲是在工地打工的,如果?工程紧张,想要请假确实有?些?困难。当时周琦只是庆幸她的父亲没有?来学校,却并?不知道,她的父亲查出癌症,药石无医,他?拼命工作,是为?了能在自己生?命结束之前,为?周琦凑齐大学四?年的学费。
班主任对周琦的父亲两次都没能到场也很无奈,只能电话叮嘱他?,要好好和周琦进?行沟通。
周琦第一次被叫家长,休息日回家后,父亲尝试着想要和她沟通,她却非常不耐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都没和父亲说。第二次被叫家长后的休息日,父亲改变沟通策略,给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想在饭桌上和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