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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新春到,转眼间也快半年了。

刚刚和弟弟来到这个漂泊无依的大城市的时候,宁杉常常半夜惊醒,生怕过去的事情继续纠缠,生怕员工宿舍的窗外突然出现那张一看见就恶心的脸。

就来,渐渐脱敏了,才发现从前的恐惧与麻木都是因为那暗无天日的生活,那低沉的重复的黑白韵律。

来这里是一时的冲动,也是忍无可忍下的爆发。

如今想来,一切都不过是欺负她当时年幼、从没见过不同的日子罢了。

被那糟老头子两万的聘礼娶了去,无论自己怎么哭打,无论宁岁怎么哭着喊着姐姐,怎么用当初瘦弱的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腿

依旧没有改变结局的发生。

她过了几年麻木的日子,也曾为了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伤心流泪,好像注定要成了这茫茫大山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养料。

是一时的冲动救了自己。

如今想来,那是什么狗屁聘礼,那就是买卖人口,犯法的。

别拿那么伪善模糊的词句美化一场悲剧,那搭进去的是一辈子。

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宁秋远,大概早就把他们姐弟两当成了附属品,当成了他圈养在院子里的两条狗,若是能卖个大价钱供他继续吃喝玩乐,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丝毫不会顾忌别人的死活。

可惜了,宁岁渐渐大了,渐渐长力气了。

和宁秋远讲道理那是万万讲不通的,只有拳头能说话。

这大概就是她宁家的破烂家风。

宁杉自己日日抡铁锅、做大锅菜,烈日里挥锄头,肌肉长了不少。

好像生活在刻意逼迫她变得粗俗,变得不可理喻一些,这样才可以在丈夫扬起手的时候敢先一步出手,才可以在无数次的粗话对骂中有一丝说话插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