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现场,经过惠良身边的时候,被制作人拦了一下。
叶形一个趔趄。
他无法忽视手肘上随意却坚定的力量,让他难以从物理意义上挣脱。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嘉宾继续话题?”惠良直截了当地问,表情看不出明确的喜怒,叶形懵了一秒,旋即想起自己在录制中岔开常人乐关于打工道德评价的发言。
真实原因当然难以启齿,叶形咳嗽一声,“时长不够,”他谨慎地说,“况且,这个话题展开下去和节目主旨无关。”
惠良注视了他一会,没有回答,好像要判断他的诚实。叶形心里打鼓,最后制作人拍拍他的肩膀,未置一词。
叶形侧身,让制作人朝那些仍留在台上的艺人走去。
背影很从容,他莫名感觉沮丧,好像他的回复有些微小的纰漏一般。
不过话已出口,再怎么揣摩上意也于事无补。叶形照着原定路线离开,结束录制后,艺人应该各回各家,嘉宾大多靠经纪人接,像他和冬卉这种熟门熟路的无需谁来带领,可听着那些交谈的声音,叶形单独穿过人群时还是稍感寂寥。
几个还在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和叶形讲了两句,语气松弛,一个都没提起冬卉要聚餐的事,叶形估计她没来得及通知,今天的晚饭估计在“不吃”和“随便解决”之间二选一。
临时取消也没办法,毕竟她也很忙。
冬卉的身份属性复杂,与B-plus实际控制人的婚姻关系使她很难回避公司事务,叶形不敢想象她的日程如何,但其中一定有一些他难以触及的企业管理内容。
他继续走,准备顺道去一趟更衣室。《STAGE》把他和冬卉安排在同一件休息室的唯一不便就是换装问题,一般他这种等级的小艺人大多直接在休息室更衣,Semistar刚出道那会儿,五个人上场前局促地挤在一个公用小房间里换表演服装。时过境迁,现在冬卉是他的领导,也是一名女性,叶形必须避开她。
本楼层男女更衣室相邻,“更衣室丑闻”这种东西近乎于都市传说,叶形刚入行那会儿真的信过,不过现在他斥此为扯淡。
毕竟每个房间(包括厕所)的安全措施都非常低劣,只依靠大楼入口和各楼层保安保全那么一点点可怜的隐私性,谁会为了追求刺激在更衣室做那种事。
他一度怀疑,这幢建筑物的所有隔音预算都用在了录影棚,所以才会让每扇门后的秘密都这么容易泄露。
叶形路过女更衣室,隔着门板听见了响动。
说是响动并不确切——应该是说话声。
“……这是违约……!”
他停下脚步。
并非对话,只有一个人单方面输出,大概率是在讲电话。他站在女更衣室的门外,祈祷表现得不像个变态。
那是冬卉的声音。
“……没空也得来!”语气不悦,态度十分强硬,叶形只能跟上支离破碎的一小部分,“道理在我们这边,‘二次照明’这个商标本身就……”
后面零零散散的听不准确,但他清楚地捕捉到“二次照明”四个字。
那是一支隶属于B-plus的偶像乐队。
叶形停下一切动作,聚精会神地保持安静。走廊无人,其他节目大概尚未散场,给了他八卦的机会。
“……他们还在合同期内……老阎的电话没打通?”
音调刻意压低,却仍旧扩散得很清楚,他四下望了一眼,不再担心自己的可疑行迹,转而担心冬卉的话被无关人士听见。
他明白了“违约”指什么——恐怕二次照明想要在合约期内从B-plus跑路。
这么嚣张的吗。
艺人和经济公司不是单纯的劳动合同关系,双方合约性质更类似于委托和居间,在幕后操纵显得格外重要的21世纪,虽然艺人确实为公司创收,但获得资源、树立形象、培训宣传均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这些投入不论回报如何,从表面上来看,只会给艺人带来更严苛的违约条款。
单方面的。
所以叶形从签合同之初就发誓,在他的账户余额数字大到足够离谱之前,除非B-plus要炒他,或者有个更大的公司挖角帮他付违约金,否则他绝不主动谈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