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黑,引路灯默默陪他落泪。一滴滴汇聚成咸味的河,受地心引力牵引,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cigarette lighter(打火机)。”推拉门打开,姐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方重行稍稍背身,低着头接过道谢。
“chong xg,what’s wrong with you?”
“i,i,i don’t know,”他努力平稳着声线,“i,”
i’ve been waitg for this day(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有时候方重行会想,假如我不姓方就好了。
方是端方的方。仁、义、礼、智、信,五爪成笼,牢牢将他锁在其中。一举一动都在外界的审视之下,如履薄冰。笑是错,哭是错,任何超出标准之外的行为是错。天生就应该收放自如、彬彬有礼,没有资格表露出疲惫。常人觉得:你几乎站在了经济基础金字塔顶尖,凭什么累?
可是他真的很累。副总的位置并不是唾手可得,跬步千里,也是从普通职员做起。到职第一天,母亲告诉他:这个世界可能会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而对你优待几分,但想要应得的尊重你自己去赢,妈妈帮不了你。
压力最大的时候他成夜成夜睡不着觉,要靠药物助眠,第二天照样起床上班。母亲从未公开过他的真实身份,只有高层知晓,公司里方姓太多,方重行三个字算不得什么。工作他自认未曾失误,但年轻也是错。甚至有董事了当地跟他讲:“sotis i don’t believe you’re her son”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管理装置如一只气球,慢慢积压、鼓胀,身体在气球即将胀破的时候给他发预警,往往他会选择酒精,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点点将气球恢复原样。
伦敦多雨,久而久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滋生了一股霉味——绵绵不断、永远存在的煎熬,来自他日渐干瘪腐朽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