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俩要有什么必须要见面的场合,我肯定主动先避开;要实在避不开,我们就辛苦一下,做做表面功夫,尽量别让周围其他人为难。
“就先这样吧,海鲜粥你要是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吧。我没动筷子,起码今天还没牵扯到什么金钱争议,也算是好的开始……”
说完,姜何缓缓撑着桌沿起了身,尽力控制着语速和情绪:“我接下来还有点事,原小姐吃好喝好,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
这次并不是原舒辰说的话。
原舒辰有些诧异,向后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从何处走出来的辛久。
辛久一脸若无其事,笑着走来原舒辰和姜何的桌边站定,随意地往姜何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真是巧哈,来吃饭也能遇到二位。不过姜老板这是要走了吗?你们点的菜不是还没上来?”
显然,辉记酒楼的位置是姜何告诉辛久的。但姜何完全没想到原舒辰会以为自己曾经暗恋过她,也摸不清辛久现在的想法,更猜不到他准备干什么,一时间张口结舌。
原舒辰只能代劳。想起姜何方才说的话,原舒辰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浅表的微笑,缓缓站起身回应:
“姜老板说他还有事情,急着走,我一会儿等菜上来也就打包回家了。你也来这儿吃饭吗?跟朋友?”
辛久低眉一笑,不疾不徐地回道:
“也不是朋友,就只是之前有点交情,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真是够奇怪的,费了老大的劲儿托人请我吃饭,我以为他有事儿求我呢;结果一开口跟吃了枪子儿一样,真是半句都聊不下去。本来好久没来过这家店了,还有点惦记他家的脆皮鸡;现在被弄得一点儿胃口都没了,真是倒霉。”
原舒辰被呛住了,没料到花店里原本一直笑嘻嘻的、情商很高的店员,竟然会说出这种让她完全没法接的话;无可避免地尴尬了起来。
辛久的眼睛扫过原舒辰的脸,不动声色地停顿了几秒;在气氛临近冰点的时候,辛久又忽然笑起来:
“哎呦真是抱歉,我是不是抱怨得有点多了?实在是……我这人没太多爱好,平时就最喜欢吃好吃的,姜老板也知道的。
“辉记的脆皮鸡真是一绝,本来我还很期待的,可是看到某些不像话的人真是太倒胃口了!但能怎么办呢?撞上一只乱叫的疯狗,实在不想理了,干脆借口说还有事赶紧溜了。
“不过真是万幸!还好脆皮鸡还没上来,不然我得对它产生心理阴影了。万一以后条件反射了,见到脆皮鸡就反胃,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哈哈哈哈……”
饶是姜何再慌乱,也该听得出辛久指桑骂槐的意思了。“噗嗤”一声,姜何赶忙抿住嘴唇,及时控制住了嘴角上翘的弧度。
辛久貌似不觉,继续装模作样。像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跟原舒辰说话,“冷落”了自己的老板一样;听到笑声,赶忙作势朝姜何转过头:
“啊对了老板,你刚是不是也准备走啊?那刚好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忽然好——想吃一家汉堡,快走吧!我请客!”
说着,辛久拉起姜何的手就走,还不忘朝脸色铁青的原舒辰礼貌地挥手告别,一路欢声地出了店门。
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虽然原舒辰和辛久都有尽力控制语气,但难免被听到几句。见辛久拉着姜何离场,不少人一路随了断断续续的注目礼。
走出饭店,到了宽阔的人行区域时,辛久仍旧没有放慢脚步的意图,依然拉着姜何快步向前走着。
辛久没有目的地,想吃汉堡就是他随口乱说的。辛久只想牵着姜何的手,就这么一直朝夜风吹来的方向走,像是要溯一条河流的源,想要看到自己和姜何的命运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交汇的。
没错,命运。
辛久是相信命运的。
他的人生就像一条顺着命运之河漂流的小船,漂过各种悲喜与哀乐,各种惊喜的际遇和惊险的困境;但坐在船上的人只是坐着,看着水面上倒映的一切,未曾伸手尝试抓住些什么。
辛久以为,等这艘小船忽急忽缓地漂到大海,自己便也欣赏过了需要欣赏的景象,能够满足地结束这段已经足够丰富的航程。可辛久却未曾想过,他会在漂流的路上,在没有打开手臂的情况下,就和珍贵的事物撞了满怀。
南台市,T大老校区,大雨,被砸到了垃圾桶旁边,又被捡起来带走的郁金香……
辛久在一旁听姜何和原舒辰的描述的时候,比起这坛陈年飞醋,更他震惊的,是对自己已有过往记忆的新解读。
四年前的夏天,辛久确实在南台市过了虚弱期。
清晨昏昏沉沉准备入睡时听到的男女争吵声,耳边一直不停的雨滴声,总是让人皮肤发粘的潮湿空气……还有那个几乎不会没有复制可能的,随着花束猛地被扔出去,撞上了飘着酸臭味的垃圾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