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
这人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但他只敢默默腹诽,面上却老老实实地行礼告退了。
燕云潇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盯着林鸿:“朕前脚刚回宫,相爷后脚紧跟着就过来了,真是好快的速度。”
林鸿立刻赔罪:“臣有要事要向皇上禀告,故而在此等候,望皇上恕罪。”
“走吧,边走便说。”燕云潇负着手,慢慢地向御花园踱步而去。
林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皇帝头戴一顶金冠,一身白衣,腰间一条九龙浅碧玉带,衬得腰身很细。微风吹起衣袍下摆,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腿。
恍神间,皇帝已经走远了,坠入了御花园的无边花海中。
林鸿大步跟上去,落后于皇帝半步,温声道:“皇上怎么不穿披风?身子才好了一些,当心着凉了。”
燕云潇随手折下一枝粉色蔷薇,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朕身体倒是好得很,就是吃得不太好。饭菜里连油水都没有,难道国库已经空虚到如此程度了?”
林鸿知他是抱怨自己改了菜谱,不由得一笑,耐心解释道:“皇上前两日身体不适,宜吃些清淡温养的菜。如今皇上既已无碍,臣已吩咐过御膳房,晚上便做皇上爱吃的菜。”
他说着,打开手中的食盒:“府上厨子刚好做了栗子糕,刚出锅,还热着,皇上尝尝。”
燕云潇吃了一块,入口即化,是熟悉的香甜味道,只觉得比之前更好吃。甜味让他心情舒畅起来,假意抱怨道:“把这厨子献进宫多好,省得相爷每日亲自拎进宫。相爷可是日理万机的人,多耽误工夫。”
林鸿但笑不语。
燕云潇也不再说话,也不问他有何事禀报,只悠然地往前走着。
林鸿始终落后他半步,不时替他摘去肩上的落叶和柳絮。中途皇帝的衣袖挂在了花枝上,林鸿帮他解下。有蜇人的大蜜蜂嗡嗡地飞来,林鸿就捡起小石子打落。
一路沉默,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御花园角落,站在那棵大树下面。
燕云潇已经吃完了栗子糕,伸手往怀里却没摸到手帕,太监也被他留在了御花园外。
林鸿道:“冒犯皇上了。”
他从怀里拿出手帕,小心地托住皇帝的右手手腕,擦去那指尖上的糕点屑。
燕云潇笑盈盈地任由他动作,那双桃花眼弯起来笑时,看谁都像是满目深情。
只一眼,林鸿就像被烫到一般,不露声色地移开目光。他望向那棵大树,想到那一年,也是在同样的地方,他为那个小孩擦去手上的糕点屑。
可是……皇帝还记得吗?
暮时的凉风吹散了枝上的桃花花瓣,一片花瓣飘然地打着旋,堪堪落在皇帝的侧颊上,不动了。
晚霞初露,皇帝白衣带笑,桃花花瓣让他面露晕红,让晚霞失了颜色。
林鸿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摘下那片桃花花瓣。
那一瞬间的柔软触感让他失了控,问出了那句忍了十几年的话:“皇上可还记得那晚……”
“丞相。”燕云潇突兀地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丞相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朕?”他说着,往一边的黄玫瑰丛走去。
“是。”林鸿敏锐地捕捉到那丝一闪而过的冷意,压下心绪,跟了上去。他道,“太后已经对刘勇生疑了。臣料想,御林军很快就会易主。”
燕云潇道:“这里面一定有丞相的功劳。”
他弯腰摘下一朵黄玫瑰,再抬头时又恢复了笑脸,动容道:“没有丞相,朕简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宝剑赠壮士,娇花送能臣。”燕云潇用手指挑开林鸿的衣襟,将那朵黄玫瑰别在了衣襟开口处,轻声道,“天大的事情,都要仰仗我们同舟共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