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次“谋杀”行得顺利、闹得也大,但淮南王毕竟是皇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说出来过过嘴瘾就是了,《大晋律》修得足够完善,但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正判起案来,可操作空间极大,如何遮掩全看上面的意思。
傅旻看向“上面”,说:“陛下,以臣之拙见,淮南王小惩即可。”
记他一个小过,吞他一笔大财,便是两相合宜之策——起事必要大把银钱,先断了他银子再说。
“臣身体并无大碍,到时陛下稍作安抚,只说歹人横生枝节、责一个御下不严之罪,算给淮南王一个交代,也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剩下的他没说:这样的离间,拿钱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能一举让淮南王与右相生了嫌隙,就好比是秤离了砣,再难成用了。
但他可以句句指向淮南王,因为有大把证据,却不能明说右相与淮南王的合作,毕竟这是原书里看来的,若小皇帝问起来处,他无法回答。
单就方才所说,其间道理陆望安自然是懂,师哥苦心孤诣、以身犯险地做了这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折去淮南王的力量,他一开始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可刚刚看了师哥的伤后,又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过轻飘飘了......
所以陆望安问傅旻:“淮南王有了交代,天下也有了交代。可师哥你呢?谁来与你一个交代?”
这话像是撒气,又像是撒娇。
傅旻苦笑,“陛下,自然是臣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今日这些,可都是臣自找的啊。”
陆望安语塞,他无处下嘴反驳,但却不妨碍他觉得师哥说得不对,又一番思索,过了好半晌才说:“那此事便先暂定这样去办,总归日后有的清算。”
傅旻行了个礼,“陛下圣明。”
看时辰天已将亮,公事也已议完,昏过去一场,又哭了两波,小皇帝脸色比刚刚见时已又差了许多,傅旻想也该是时候告退,让人好好养养神了,他试探开口:“陛下......”
陆望安抬眼皮看向他,“莫慌着走。”
傅旻便真没再吭声,坐着一动不动。
似下了好大决心,陆望安嘴巴开开合合,数次欲言又止,叹了不知道多少次气,才说了句:“还有件私事。”
傅旻想不出还有什么私事好说,这些年里他一直在刻意降低自己这个师哥在小皇帝心中的重要程度,像给奶娃娃断奶一样,渐渐地挪远些,倒逼他独当一面,一是为了自己能早日退休,远离这吃人的旋涡中心,二来也是为了小皇帝好,这江山毕竟是他的江山,凡事总问旁人一句,算什么事儿?
如今二人之间的私事牵扯,说来说去不过就一个沈家,可是沈家的独子,如今正坐院子里呢,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傅旻也没再费劲琢磨,算起来斗心眼子已经斗了十二个时辰有余,他脑子已乏得很,早转不动了,不如等小皇帝直说算了。
可是小皇帝竟然也许久没有讲话,似是愣住了一样,呆呆坐在床头。
傅旻看得心惊,自也不敢催促。
两厢便又是许许久久的沉默。
不知是过了多久,陆望安才扁着嘴、红着眼,磨磨蹭蹭掀开被子、趿上鞋子,准备从床上滑下来。
傅旻的神思已然躲到了一遍去歇息了,见眼前人动了才倏然醒了,“陛下要取什么?”
陆望安还没从从床边挪下来,实在是头重脚轻得厉害,也不与傅旻虚假客气,“劳师哥将橱子里那个红漆箱子取出来。”
傅旻点头应好,当即取了来放到床边矮几上,支肘让陆望安借了下力,又问:“陛下,可要支一张炕桌?”
陆望安轻轻“嗯”了一声。
傅旻将炕桌支起,又提了红漆箱子放到桌上,垂手站到了床边。
不知这小皇帝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难不成这半夜三更......嗐,天边都已经泛出来了蟹壳青,这可不是半夜三更了,不知不觉间竟同皇帝一道通了一个宵。
难不成这大清早的......傅旻重新想着,小皇帝是要与自己激情来一盘大富翁吗?
要真如此,那也太抓马了。
陆望安见他站着,便嘱咐:“师哥,坐下吧。”
傅旻听话坐下,彼时还未曾料想到,比下大富翁更抓马的事情正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