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赵茹怜提着帕子瞧他,一双丹凤眼往上吊着,可就算是这副刻薄的表情,在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也是好看。

她捋了把头发:“你就是大爷新纳进门儿那个?我瞧着也不怎么样么。一个清汤寡水的哥儿,门不当户不对,又不好生养,都能坐着轿子进门儿了?”

她倾身过来,细长的手指头往王墨手背上一掐,冷嗤道:“吴家瞧上你什么了!”

那一下掐得可疼,手背登时起了一层红,王墨缩着膀子往后躲,这妇人却又凑了上来,伸着手往他屁股上拍:“屁股这么小,生得出孩子?”

话音刚落地,她又提着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哟我怎么给忘了,吴家大爷他不能人道,也用不着你生孩子。”

王墨的手紧紧抠着碗边,垂着头:“你说我啥都行,别说爷。”

赵茹怜一愣,拉下脸去:“这就维护上了?”她瞧了瞧院子,见没旁的人在,声音放大了些:“我说他能怎样?他还能下地打我不成?一个瘫子!”

王墨不知道她的来头,更不知道她干啥要为难自己。他本不打算理会,可这妇人越说越难听。

王墨牙齿咬得死紧,终于忍不住怒道:“瘫子咋了!要你伺候了吗?!我俩过自己的日子,碍着你啥了!”

一个四房,买进来伺候人的,竟敢说和主子过日子?

赵茹怜睨着他:“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进了院就成爷了?敢说‘过日子’的胡话儿!你也配?!”

王墨自知说错了话,慌得往后退了两步,赵茹怜却又紧逼了上来。

她其实也晓得自己和王墨无冤无仇,可她就是瞧他不舒坦,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农家哥儿,凭啥这轻易就进了吴家的门,一个四房,不仅住着这么大的院子,老夫人还让人给他收拾了灶房。

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东西,他凭啥这轻易就有了。

她不甘心、不甘愿,心里头直冒火,却又不敢到老夫人跟前抱怨,只能将怒气全撒到了王墨身上。

她是瞧准了王墨一个小,和她一样没有娘家做靠山,嫁的汉子也软弱……哦不,这大爷还不如她屋里那个,活死人似的一个瘫子,能干啥。

一想到此,她便更加肆无忌惮,扯了王墨的手臂就要拧人,却听得身后的屋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小墨!谁来了?”

是吴庭川?他、他咋开口说话了?!

赵茹怜心里咯噔一下,瞪圆眼,一把松开手,惊惶失措的跑走了。

王墨抱着碗,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噔噔噔上了台阶,他推开门,正见炕上的汉子费劲儿地撑着手往外头瞧,显然是听见方才的话了。

王墨进屋,反身将门阖上,走过去:“哎呀没啥人,估摸是走错路了,到咱院儿来了。你咋起来了?快躺回去,撑着累手。”

王墨见他不动,落下碗到炕头子扶他,却听汉子沉声道:“她为难你了?”

王墨一愣:“你都听见了啊……”

那妇人说话声音毫不掩饰,他咋可能听不见?其实不止这次,往前的每一次,玄鳞都听得见。

吴家三个儿子,老大吴庭川,正头娘子闹了和离,他亲弟吴庭泽才十七,没成亲,院里都没有女人。

倒是庶出的二子吴庭澜,有个男妻,两人关系不咋好,说是打洞房那夜之后,再没去过男妻的房,院里都说是吴庭澜不好龙阳,要么后头连纳了三个,咋全是女人。

也就是这几个女人,嫌院子是和三爷分住的,地方小,老想着要吴庭川的院子,没事儿就过来说上两嘴。

玄鳞懒得计较,全当没听见,任由她们胡作非为。

可也不知道咋了,同样的事儿,闹得还没之前厉害,放到王墨身上,他就受不了了。

或许是因为那句“瘫子咋了”,又或许是因为那句“我俩过自己的日子”,玄鳞便忍不住,急得想下地给他撑腰。

他趴回炕上,垂着眼:“下回她再敢来,你就骂她。”

王墨抿抿唇,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晓得她是谁,怕得罪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