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闻柳一想也是:“吃过饭了再去逛一逛,给你添件年后的新衣裳。”
檀珠没受过这般好,鼻子一酸两眼溢泪:“公子,你就是我亲爹!”
商闻柳伸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这马屁拍得好没章法。”
檀珠捂着脑门傻笑,奔回自己的小屋里换衣裳去了。
院子恢复宁静,商闻柳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灰沉的天。今年京城的雪下一阵停一阵,有点以往南方冬天的意思,不过雪片大得多。他很少见雪,刚来京时在雪地里玩忘形,晚上就开始发烧,还是古秋吟为他前后奔走请大夫。如今也算拨云见日,怎么也不能忘了落魄时恩人。
他摩挲着风领上的小绒毛,琢磨着今年拜年时得给古秋吟备一份厚礼。
大理寺中有人在京中过年的,也得备礼拜年,寺卿陆斗老何这仨人不必说,其余还有钟主簿和旁的共事。说起钟主簿商闻柳就脑壳疼,他像是媒婆转世,逢着独身青年就鬼鬼祟祟将人拉在一边想要做媒,前天带着檀珠去买衣裳,刚好遇见钟主簿带着家眷逛街游玩,钟主簿一见檀珠,一向热情的脸忽然有些呆愣,后来上值也不缠他了。商闻柳觉得奇怪,请老何一问,原来钟主簿以为商闻柳早已成家生子,失去了身边唾手可得的一大乐趣,钟主簿失魂落魄。
商闻柳哭笑不得,给他解释一通,这才好转,顺手掏出随身携带的画像想要介绍几家姑娘给他认识。
最后自然是借ko遁逃。
姻亲这回事,自从上回陆斗与他提起,他也细想过,心觉还是会功夫的好些。商闻柳的生父是个街头混混,误打误撞强娶了他娘,生了他后家中负担加重,母亲只好买些绣花挣钱。他这个亲爹又喜欢赌钱酗酒,喝醉了就对他娘拳脚相加,等商闻柳稍大一些,甚至指示幼子去街上摘人钱袋。偷得多了,能换他一日好话,若是不能支持他赌个痛快,立刻就是一顿毒打。
幼时他时常想着,要是他足够勇武,便能把这天杀的爹给揍得落花流水了。
可惜他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棍子一砸就倒的文弱书生,跑两下也是气喘如牛,撑破了天在继父的教导下学会骑马,想到童年夙愿,只好望着那些来来去去的勇猛武官发愁。
不过说起京中擅武的女子,的确没有几个。
商闻柳一通胡想,发觉终身大事简直剪不断理还乱,便悻悻放弃。
“公子公子!”这时候檀珠破门而出,小鸟一样喜滋滋围他跑一圈,“我换好啦!”
穿着新衣裳的小姑娘粉嫩一团,后面带个小斗篷,让商闻柳想起远在清州的小妹。她像檀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喜欢带斗篷的衣服,莫非小姑娘都是这般喜好?
他琢磨着开了cun,让檀珠给小妹挑几件时兴的cun装寄回去。
“檀珠真好看,”商闻柳揉揉她头顶,“头发这么乱,我来给你梳头吧。”
檀珠一头黄发好似蓬草,乱糟糟窝在一团,她喜道:“好!”
便拖来椅子,一高一低,坐着由商闻柳梳头。
商闻柳信心十足:“瞧我的。”
他左手木梳右手发带,左右开弓。
半个时辰后,檀珠颤着喉咙说:“公子,我头上还有头发吗?”
商闻柳嘴里咬着红绸带,眉间紧皱,额间划过一滴汗:“很快就好了。”
檀珠眼泪汪汪,动也不敢动。
商闻柳写字好,作策论好,精而又精,偏偏做其他粗手粗脚,故而家里炉灶从不开火,恐烧了房屋。眼下不知哪来的信心给小姑娘编头发,檀珠一头黄毛比先前还乱,歪七扭八地盘在头顶,眼角拉得可以马上涂上油彩粉墨登场。
他总算收手,小姑娘幽幽转头,商闻柳瞧了瞧,不死心地从两侧仔细看,最终叹气:“对不住。”
檀珠十分懂事,眼泪汪汪微笑:“好看的。”
最终还是她自己拆了重梳,头顶盘了俩简单的小髻,商闻柳出门左转右转,买了两颗珠花给她戴上。
一阵折腾,已经到了饭点。商闻柳是东道主,得提前过去,他进屋找氅衣,檀珠在院外站着等他。
匆匆披好出门,正好看见檀珠跌落在地,小小身子抖个不停。她身前站着个人,又高又大,投下的影子将檀珠笼住,更兼一身黑袍子,地下露出一双黑靴。
那人一动,俯身对檀珠伸手。
小姑娘正怕着,这一下抖得更是筛糠一般,呲溜罩上斗篷,屁股唰唰挪到墙角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