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一个方法,能够两全,既不让你被找到,也能够打消他们的疑虑。”达奚旃说着,盯紧了他。跑堂的倏然起一背的白毛汗,结结巴巴地:“什么方法?”
他应该往前凑一点,但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直到达奚旃极具压迫感的身躯逼近了,他才麻木地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意。
片刻之后,刑部的人果然来了。小官吏出来和住持交涉,现有大盗流窜在外,要查各个僧人的度牒,以免被贼人浑水摸鱼。
其中有个穿布衣的,看着没有架子,可是跟来的人都服服帖帖站在他后边,僧人们大为奇怪,却不敢问出,依顺他们陆续聚集起来,可度牒还没交完,一把火先烧起来了。
刑部官员正在翻看度牒,猛地见到僧房后浓浓一阵黑烟,虽不见火光,却极为呛人。一群人心道不好,大呼小叫提着水往后跑。
僧人满脸惊恐,边跑边问有什么人在房内。
“是圆庄,”另一个僧人抖着嗓子,“还有那个来找他的施主!”
庙子本就不大,他们慌慌张张跑到僧房并没有用多久,很快他们就发现那里早有人了,都是翻墙而入的。而院中浓烟滚滚,却没有火,其中一间僧房房门大开,隐隐的黑雾中站着一条高大人影,外面的僧人颤声叫道:“圆庄!”
那人影便走过来了,手上满是鲜血,风一吹,浓烟全部飘荡出来,屋内的情形也让众人看清了散乱的纸张烧了一半,中间有个浑身是血的人,当胸扎着一把匕首,正是那来找圆庄的香客!
住持正在其中,当着刑部的面,惊骇不已:“圆庄,你!”
高大的和尚擦了把脸,说:“我杀了人,报官吧。”
刑部的人全愣了。
“你!”住持年老,闻言脚下一软,被人眼疾手快搀扶住,“你这是为什么!”
“我为躲徭役,从黑市买来度牒,此人以此要挟,我便杀了他。一念之差铸下大错,我不连累在场各位。”他眉眼沾血,但僧人们看他的神情竟然前所未有的顺眼起来。
僧众正舒一ko气时,听闻身侧有人道:“放火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是那个布衣的青年,看起来文弱,全然不惧这血淋淋的场面,仰头对上那杀人和尚的眼睛。
刑部来的都是办案经验丰富的官吏,虽然位卑,却自有一番断案法子,当下窃窃议论起来。
达奚旃缓慢地抬袖,擦了脸上血迹,“杀了人,原是想逃的,故而烧了度牒和僧衣,想找山头做个绿林。但日与其后担惊受怕,还不如引刀一快。”
在他一念之间,这些僧人险些都要葬身火海,在场的和尚们一听这话,脸色又凝起来。
青年没搭腔,他身边的官吏嘀嘀咕咕凑过来:“商大人,尸首横在寺庙,毕竟......此人还是抓回去......”
商闻柳微笑:“你就这么想让我们抓你?”
达奚旃咧开嘴:“你们当官的,不就该抓那些国法不容、天理不容的人吗?”
事出反常,必定有诈。但不论怎么说,商闻柳都不能不抓他。
“上枷。”
达奚旃被推搡着,带上了一套刑枷,在僧人们的注视中走远了。
第174章 三更
“人已经抓进去了?”
“进去了,”青袍的胥吏捧着册子,跟着问话那人走,“这会儿该是审问呢,您去看看?”
今日是个大阴天,刑部的院子荫凉舒爽,胥吏心情松快,言语也就不那么谨慎了。他自觉失言,人家正是停职的时候,哪来的道理跑大牢里做这个旁审?
胥吏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嘴巴,正揣摩着眼前这人的心思,忽的便听人道:“是谁在审问?”
“是左主事。”胥吏夹起书册,不再多言。
左澹把审问的差事揽下来,商闻柳并不意外。左澹困官已久无法升迁,就是因为他嗅觉太灵敏,事事都要有他的名字,这样的人升上去,对堂官而言是个隐患,放在主事的位置却正好,以商闻柳对孔照的了解,非到不得已的时候,孔照决不会提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