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太久,分别太久了。以至于吴端竟不知,不知该怎么用喉咙发出“澈”这个简单的音节。
阿澈。
第一字要启开双唇,呼唤的前奏,取笑也好温柔也好,怎样都好。
第二字要上下后齿相撞,耳鸣回响,还要从肺腑索取一口气,才能让音调落下去。
“阿澈。”
没有回答。
他想,自然是叫不醒的,这辈子,该不叫这个名字了。
道长已经不眠不休走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此时此刻才发现早已难以支撑。还没能靠近,便踉跄后直直跪在尸体前。
他木然而疯狂地扒开男人身上堆砌的尸块,终于发现男人腰线往下,已经不知去向。森冷的白骨碎在暗红的内脏残渣中,肠,胃,胰,五脏六腑,没有一处器官是完整的。
耳鸣仍在持续,吴端听不见自己试图唤醒对方的声音如撕心裂肺。徒劳。
他笑。
苦笑,能想象这家伙是多不走运,炮弹谁也不落,就落在他脚下。
又或者他明明知道必死无疑,还要推开身边的战友。
完全能想到猜到。
男人的魂魄没有被执念留下。灵魂已经离开,将在洗去记忆后投入下一场命中注定的轮回。
吴端倾身,轻轻合上男人的眼睛,用掌心一点一点把他的脸擦干净,就像照顾路边一朵被车轮碾进泥泞的小花。
不论他怎么擦拭,男人的唇已经毫无血色,鼻骨都被剧烈的冲击完全撞碎。
吴端不知怎么才能救他,只能抱起仅存的上半身,艰难站起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只能走着。一步,一步,一步。
身后不远的地方,有部队行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