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七狗不得不确信,那就是赖宏。霹雳般的震惊让他一下松了手中渔网,活鱼落了满地都是。兜兜转转半天,赖宏最后竟然是逃到这座岛上避世。
他更难以置信,难道早在七年前,无端道长就已经算到会有这一天。
大烟已然毁了赖宏精神与身体,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成为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众叛亲离之苦。家破人亡之苦。贪而不得之苦。贫贱交加之苦。身败名裂之苦。——人间一切生离死别之苦。
赖宏,好受吗。
在渔民“喂!吴七狗你干嘛!还做不做生意了!”的咆哮中,吴七狗将所有货物抛之脑后,踉踉跄跄在清明的雨里奔跑。
在那砸向老脸的雨水中,他涕泗纵横。时而狂笑,时而呐喊。道长果然没有让赖宏好过,而他现在就要立刻把这好消息烧给女儿一
他跑得精疲力尽,远远的,望见家门口有道黑色的影子站在清明绵柔的薄雨中。撑一把血色的油纸伞。一如那日梅冢,是天地间唯一的红色。
吴七狗霎时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岁那年。赶尸人、道长、僵尸,这样古怪的一行人在严寒中越岭渡江。可如今,他看着自己布满皱纹老茧伤口的双手,他吴七狗已朝着半百而去,臃肿,丑陋,沧桑。
道长却仍然清俊,逸然,仍然游离人群之外,这肮脏的世道,这一切一切蝇营狗苟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误入人间,寻不到归处的一缕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