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不知自己在愤怒什么,但他怒不可遏扫开满桌笔墨符篆,推翻香炉灯具。一切他所信仰的神鬼道仙摔得七零八碎,在漫天雪沫般高高扬起的香灰中,他双手痛得发麻发震。
观里供奉了大大小小各路神佛。神佛静默不语,讽刺他,嗤笑他,又好似劝告他。
认命吧。
认命吧。认命吧。认命吧。
金人尚武,却毫无章法规矩可言,每一刀凭的都是他们杀戮的本能。两人夹击中,成澈便也只能依靠求生的本能躲闪,往往刚躲过一刀,又有一刀迎面而来。
而他身下白马如有灵性,察觉主人遭围困,便侧身狠狠撞向一匹战马。战马被撞得失蹄,成澈立刻抓住机会,挥剑将背上的金人千夫长斩首。
这一击动作幅度很大,便没能避过左侧狠狠砸在背甲上的那锤。成澈后脊一痛,不由得含紧口中呼之欲出的鲜血。他只能将长剑抛向左手,左臂用尽全力划过一道弧度,剑尖划破来者喉头,喷涌的鲜血飞溅他全身。
尚未松一口气,又不知从哪窜出一道斩马刀的寒光。斩马刀极速劈下,成将军的战马当即头首分离。
随着鲜血从那匹他照顾有加的烈马喉管断面喷涌而出,小白驮着他的搭档向前踏出最后一步,马蹄向前直直跪下,成澈一个失重摔在冰面。
道长不再祈祷。他冲出法坛,骑上那匹黑马往山下急驰。
山崖左岸,隔着掩映的林间树杈,城墙上守兵扬着激昂的战鼓,为冲锋的战士们助威呐喊。街道中百姓走出家门,向着夜空虔诚祈祷今夜大胜。
而颂云泊已是血色,上空残存着数抹红色狼烟的痕迹。两军冲向湖畔中央,明明灭灭的火星向着漩涡中心交汇,像极了飞蛾扑火。
战鼓与祈祷,兵戈相接的清脆与穿膛刺肉的沉顿,一切噪声混在耳边,无端浑身发抖。
成澈,成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