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缓缓起步,马车载着他滚滚驶向西北。马车夫无事便开始闲谈。
“你说金人入关是不是得先找北方佬麻烦,害,希望皇帝小儿撑久点!”
“要我说啊,谁当皇帝都差不多,百姓都叫一个苦。”
“只要不打仗,那就都是好的。”
“谁能想到啊,成澈竟然降了。”
“亏得他爹守了那么多年,到他手上竟然守不了半年!真是个吃白饭的废人!”
“怕是养尊处优长大,遭不了半点苦啊!”
马车夫真该庆幸无端一句都没能听见。
道长在车厢内试图静坐调息,然而刚刚那一遭损耗实在太大。蛇毒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三轮七脉都发炎溃烂。而外化便是他身上的黑色鳞片麻疹般发疯生长,不死不休。
他不再白费力气,无力靠在车厢壁上,再次回想起师父最后的告诫:“你以凡人之躯染指神物,必不可能全身而退。”
无端望着右手静默的黑蛇,勾唇笑了,“形、声、闻、味、触。我都能给你。”
“但你要把我的眼睛留到最后。”
“否则,我是要变成厉鬼的。”
他只想死前再看一眼成澈,一眼就足够他不留遗憾痛快往生。
无端缓缓闭上眼。
在混沌中时梦时醒,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道长立即睁眼。他仍能模糊看见,不过最多只是看马车夫掀开帘子朝他摇头比了个“嘘”,又钻出了帘去。
马车夫在外说道:“咱们先在胡杨林避避,外面大道上全是金兵。”
“看来金人这是要攻长安了”
“——既然他们已经进关,那就把你送去榆宁罢。我看往后怕是这第一座沦陷的榆宁,才是不沾战火的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