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忽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想爬起追他,“无端你去哪。”
可等他踉跄爬下床,蹒跚追到门边,打开大门,道长已经不知去向,连同院中那棵银杏叶也不知去向。他只好轻轻合上门,最后跌回尚有余温的榻上。他本想追上他,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没什么配说的了。
他彻底厌我了,他彻底恶我了,他再也不会无条件地溺爱我了。他甚至,不会再把我当做“阿澈”去爱了,毕竟阿澈可从不骗人。
可事到如今被怎样对待,都是我应得的。
何月竹支着膝盖站起,有气无力地攀着扶手走上二楼,裹进许久无人睡过而发霉积灰的床。闭上了双眼,却依旧能看见自己满身血色的烂泥,蚕食他所剩不多的寿命。
而他自己,也如同身处黑暗的低谷,陷入了一片没有出路的迷雾。他分明已经用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摆脱困境,到头来只是越陷越深,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仿佛又回到了寒风呼啸的榆宁城,望着遍地尸骸的榆宁大道,任他哭喊都无济于事。此刻的绝望,并不比那时轻微半点。
何月竹闭上双眼,他不再去算确切的日子,只是知道很近了,很近了。死期步步紧逼,他沉沉睡去。
也好。毕竟我无可避免地就要死了,或许我们的感情落得这般田地,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无端还能好受一些。
无端走了,何月竹要自己过活。又或许早已不算“活着”,不过是默默等待死亡降临而已。
大理是个适合死去的好地方,一年四季气候凉爽宜人,苍山洱海更是浑然天成的彩绘画布,每一天都美得令人沉醉。而大理的人们同样质朴淳厚,都知道何月竹一个大男人独居,药材给他便宜之余,也不忘介绍对象。有时也会告诉他,大理城镇里新立了座道观,道长算卦奇准,你要不去给自己算一卦姻缘吧。
“什么道观呀。”何月竹没听出自己的语气相当高兴,以及毫不意外。
他默默抓好中药,踏着洱海边上的花圃小径走回家去。每走一步,他嘴角都情不自禁翘一些,到最后干脆哼起歌来。
“哼哼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