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正殿。
殿中熏着馥郁的龙涎香,才将存留数月的中药味堪堪遮盖住。
蔺朝兰拨了拨香料,旋身冷眼看向缠绵病榻的中年男子,那了无声息的容态,像极了其生母病故时的模样。
“又闹什么?不愿喝药,病几时能好?”
周珣掀了掀眼皮,他形骨消瘦,浑浑噩噩时连直指人的力气皆无,好半晌他才动弹着指头,用厌恶的目光斜视着伫立在榻前高高在上的蔺朝兰,气若游丝:“好?朕的病在你这儿,还会有好的时候吗?”
自年前渐觉身体不适,他还以为是些上了年纪的小毛病,可未曾想过了个新年之后,身子每况愈下,他也迟缓地察觉到对自个儿关爱备至多年的养母早有郁结了几十年的心结。
“皇帝是病糊涂了。”蔺朝兰冷淡地讽了一句,抬手将左右各个屏退,只余下迎露与御前太监福临,“扶你上位,铲除异己,哀家也自认为这些年待你不薄了。”
“是待朕不薄吗?母后。”周珣嗤笑,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脸唇又煞白几分,“……是怕往后薄了观侄儿吧。”
蔺朝兰盯着他,似乎是在审视,又仿佛在懊恼。
“那本就是你亏欠他的。”她平静地说,“观儿幼年丧父丧母,一道圣旨就将他打发去了西南,之后就再未有再踏京之日。”
周珣露出不解的神情,他太累了,也不想再去追究那些细枝末节:“但送周观去西南的,不是朕。而朕念在你的份上,也从未曾苛待他。”
“若是炜儿没死,去西南的,该是你。”
蔺朝兰这一生子嗣福薄,唯有先太子周炜这一个儿子。周观在先太子去世之后,许是怕触景伤情,便与先太子妃挪去了西南地。那时周珣的母亲湘妃和蔺朝兰关系尚好,湘妃时有病痛,先帝宠爱湘妃,不舍得让她劳累,蔺朝兰又丧子,于是在她悲痛欲绝之际,先帝将周珣养在蔺朝兰膝下,自以为能稍稍安抚她的心,也能体恤湘妃,殊不知却让这一切都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