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慕时走了两步就把眼镜揣进兜里，给自己的鼻梁放松。

宋禹舟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一会儿人多了，还是要戴上。”

“知道了。”庄慕时抬头深呼吸，懒洋洋地说：“好不容易出来，我就不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

“这里的空气也算不上清新。”宋禹舟一板一眼地说：“城郊有炼油厂。这座城市，本来就是因为油田开采而稍微发展起来的。”

庄慕时嘶了一声，捂住鼻子。

完了，宋禹舟这么一说，他好像真的觉得空气中夹杂着煤油味儿。

他转头给了宋禹舟一个白眼。

或许是眼镜的作用，宋禹舟看起来比平常更加严肃且呆板，很像那种小肚鸡肠又毫无生活情趣的神经质男人，眼神还畏畏缩缩躲躲闪闪。

庄慕时看着他这张脸，气一下就下去了，忍不住感叹他的演技。

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构造出一个角色，并用典型的行为和神态演绎对方最核心的特征，这大概就是天才演员。

宋禹舟还是那副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的样子，说：“不过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市民们环保意识的觉醒，现在污染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庄慕时按住他的肩，说：“够了，你从角色里出来，不需要随时随地这么敬业。”

宋禹舟推推眼镜，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问：“那么你觉得，我刚刚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这么一笑，气质就完全不同了。即使仍旧戴着古板笨重的眼镜，神情却舒朗了许多，举手投足透露着淡然从容，反而显得严谨，很有精英气。

庄慕时摸摸下巴，问：“三十岁公司小职员？”

“差不多，”宋禹舟说，“出身普通，学历普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终于熬成了一个小管理。住在狭小且光照不好的公寓里，房间长期处在阴暗的状态下，隔音效果很差，经常能听到年轻的邻居半夜两点狂欢的声音，因此有点神经衰弱。买东西的时候会为了几毛钱斤斤计较，定期会去超市屯特价商品。每天都按部就班地上班，没有自己的爱好和业余时间，唯一可以算得上爱好的是对下属的吹毛求疵。因为不会讨好人，也没什么过硬的技能，过了三十岁，每天都在可能失业的恐慌中生活，但并没有因此做什么准备措施。因为家里长辈的委托，不得已收留来旅游的朝气蓬勃但明显缺根筋的大学生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