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傃又给母亲拨电话:“妈——您,在我小的时候,给我做过那种、那种弥补什么膜的手术吗?
——真的是啊!
哦——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拜拜。”
诡异,一直以为的亲生父母,变成了养父母。
一直以为纯净如玉的身躯,居然两次被摧毁。
前世今生,命中注定。
这就是所谓的情缘抑或孽缘吧?
可作为成年人的方晟至少还算是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吧?
毕竟,他还曾经崇尚津津有味,又井井有条,更兢兢业业地温情对待女人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卑劣的暴徒呀。
不对,一只色狼是不会改变自己的贪婪和暴虐吧。
不过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已。
昙昙的出生,就用铁证证实了的。
所谓本性难移啊!
个人喜好、生活习惯和文化积淀很难让一个人彻底改变的,特别是男人身上是否具备传统的审美观和对社会的一种责任感。
生命的灵性,偏偏便是这种种子般的回归吧。
惟有到了终了,才蓦然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种种迹象说明,梅瑰就是平傃,但平傃对自己十三岁之前的岁月,确实是无连贯深的记忆的。
一定要说有,也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或画面,从来没被她特别当真注释过。
那之前,自己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厄运呢?竟然悲惨到了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存在,现在所到之处在何方了?
那日追逐火车进山,年少的梅瑰又是怎样和涂蝶——方晟分的手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细细琢磨,在这个世界上,最让平傃后悔莫及的事情,就是她从来没有为曾以为的亲生父亲做过一点孝敬之事,父亲就撒手人间,几乎没有给她一点机会来表现。
而且那年,父亲才刚满六十岁,就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平傃每当想起,就想哭,就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为了她慈爱的父亲。
平傃现在哭泣的更加强烈了,纠结得她心儿疼痛。
索性就让她的泪扑簌扑簌涌落下来吧,直至喉管哽咽。哽咽。哽咽。
想起来,有一次,她又一次爬上了树,准备采摘红红的甜甜的荔枝吃时,父亲坐的车过来了,她一紧张,根本就没来得及细想,就从七、八米高的荔枝树上跳了下来,结果腿脚扭伤,不能走动二个月,父亲却从来没有责备她过一次,而是常常骑车,或开车带她去卫生所治疗。
彼时,父亲居然是一脸的喜笑颜开,跳下车来,走到她的身旁,捡拾起她已采摘下来的、放到地面上的、摆放整齐的、已经彤红的荔枝,自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直到十余个晶莹剔透、鲜红绝美的小荔枝全部被干掉了,才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哈哈乐道:
“丫头,乐极生悲了吧?
走吧,随老爸瞧伤去吧。”
因为父亲从来没吃过她的任何好吃的东西,而且还常常在出差回来时,给她带些特别稀罕的食物和糖果,所以在那个精神和食物同样贫乏的时代里,她一向是小朋友中最遭人羡慕的对象,俨然是个被他人格外希罕的小洋人、布娃娃。
现在一想,那十余个红红的荔枝,竟然成了平傃亲手采摘的惟一孝敬过父亲的东西,怎能不让她现在记忆起来不泪流满面呢?
好恨自己当时的不懂事,竟然还在母亲面前谗了父亲一言,让母亲笑骂奚落父亲:
“堂堂一个男子汉,也有点儿大人样啊!
竟然和女孩子抢食吃,丢不丢人啊!
怎么就不知道先去看医生呀!”
那时,自己常常在外和别的男孩摸爬滚打。
回来后,总是一身的灰土,使得崭新的灯心绒红面黑点衣服脏得很。
父亲看见了,总是装出很愤怒的样子,貌似气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按压下她的身躯,再高高地举起右手,俨然一副打不死你不罢休的架势来,吓得平傃总是恐惧得心想,完了完了,今天的屁股要开花了!
谁料,父亲总是在手落到臀部的时候,就变成了为她轻轻地拍灰、弹土。
母亲道是严厉有余,幽默不足,所以她和父亲连成统一战线,常常挤兑母亲。
比如有一次,她将母亲新买的缝纫机――那可是当年别人家都没有的一台家庭大件物品啊,就在崭新的台面上,用小刀划拉了个大口子,只因她和小伙伴们争论或表现谁更有胆量呢。
结果,可想而知,小伙伴们都被自家的母亲毒打了一遍,但谁都不肯承认错误。
惟独自己的母亲没有毒打她,因为母亲认为她是不可能干出这样的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