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完口,桓颢才抿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一旁的高几上。他唇色依旧泛白,往日浓烈肃穆的眉眼间尽是疲态。他拉住玉珠的柔荑,轻声:“娘子辛苦了。为夫没事。娘子别担心。”

玉珠心口一悸,杏眸微热,有泪意涌上来。心里对那人的感激非常多,多到说不出来,她几度张嘴,出口却是:“……那你好好休息。”

桓颢把她的神态尽收眼底,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手,微微一笑,淡淡嗯了一声,躺下去,看了玉珠两眼,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还很虚弱。需要充分的休息。

程凤娘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听到了小夫妻两人的对话,故意放轻了脚步,在门帘处等着。

玉珠替桓颢掖好被角,便见母亲来了,两人走到外间交谈。

“你父亲没事了,方才喂过药了,休息几日,便可恢复。”程凤娘语气轻柔,生怕吵醒了里间的人。“你父亲托我来看看姑爷,姑爷喝过药了,让他好生歇着,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玉珠点头,“阿娘放心,回头我会告诉他,阿娘来过了。时候不早了,我送阿娘回去休息罢。”

程凤娘按住女儿的手,“不必,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别出来了,今儿多亏了你,我的儿,你也累着了,早些安置了罢。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说着,程凤娘滚下泪来。

今日若不是女儿女婿,丈夫的命就真的没了。说不定这个家就此散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当真是无力回天。只能听天由命。

玉珠手边的帕子才给桓颢擦了药汁,只好用程凤娘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眼泪,抱着母亲,安慰了一通,才把人安抚好了,送走。

夜间,桓颢身上的热加重,呼吸急促,睡不安稳,似乎又在做噩梦。

桓玉珠见他难受,心疼他,哪里睡得着,坐起身,摇着团扇,给他轻轻地扇风,缓解他身上的高热难耐。

桓颢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但最后一个梦,是关于桓玉珠的,很漫长的一个梦。

他和她初遇,是在吴王府的一片梅林。她带着丫鬟杜鹃在梅林收集红梅上的雪水。她穿一身大红绣竹纹的斗篷,一张瓷白小脸掩在洁白的狐毛下面。一双湿漉漉的杏眸,似林间小鹿的眼睛,澄澈又晶亮。

她用一双竹筷轻轻拨动梅花上的皑皑白雪,杜鹃捧着一个白釉蟠螭缠枝莲罐,接住簌簌掉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