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情动处,他忍不住要伸手触碰甘小栗的脸,“我醒来见到的,便是你……”
甘小栗承受不起这么情真意切的剖白,往后退了一退,擦着张靖苏的指尖游开了。“他不在世上了么?”
“嗯,我回国之后,听说他在日本生了重病,当时他家已经败落了,早就没有钱再供他念书。我好不容易在上海找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收到第一份薪水就给他汇过去。过了几个月,钱被退回来,说人已经不在了。”
甘小栗只见识过张靖苏如何对待江姵芝,哪知道原来张靖苏还有这样多情的往事。
“真的挺遗憾的……”
“实在是对不起,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那位朋友,他叫金岁寒,因为生在腊月,人也应了这个名字。”张靖苏说着,发现自己拉着甘小栗站在路边就这么聊天实在耽误事,收起他刚要展开的人物介绍,问到:“你往哪里去?”
“回姓周桥。”
“正好我们顺路,一道走吧?”
于是两个人走在槟榔屿的夜色里,甘小栗默默地想,当这样厚重的感情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像高燕晴那样执着?像英国水兵那样浓烈?还是像张老师那样遗憾?
甘小栗的情窦大致就开在这一天里。
回到木屋,老六天财一干人等果然在玩扑克,见甘小栗平安回来,十分高兴。老六刚好从厨房端出一盆白斩鸡,招呼甘小栗来吃。
甘小栗见桌上有一瓶“春生堂”,平时滴酒不沾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顿时脑袋开始晕晕乎乎,嗓门不自觉的大了不少:“你们在这有吃有喝,没有一个人想起我!”
天财扯下鸡翅就往嘴里塞,笑道:“我们都是臭鱼烂虾,不敢往那种地方送人头。再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老六也帮腔:“我们这种人只需在宪警队门口一晃,里头就鬼手来钩我们。”
甘小栗接着酒劲坐到牌桌前,今夜他运气好,把把能赢,天财输得指着自己的裤子做抵押,他摇头不要,没曾想摇着摇着自己先从凳子上转了下来。大伙上前一看,发现睡着了,想他大概是刚放出来,精神上终于放松,由着他去睡。他们并不知道在甘小栗做了一个怎样春光旖旎的梦。
第二天天不亮,趁着众人还在打鼾,甘小栗轻手轻脚从天财他们房间爬出来,洗裤子去了。
早早去铺子开门,已经有街坊借购物之名过来打听昨天高家的事,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瓜吃”。甘小栗心里明白高燕晴的“来龙去脉”,不敢往外说,只能和街坊打马虎眼。
二楼窗子打开,高老板黑着脸站在窗前咕噜咕噜地漱着口,冷不丁“哇”一声,吐一口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