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门外简夫人点到即止,并未再度发言,而简行严也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将甘小栗的肩膀连同那把椅子背一起拥住,他俩又一次唇齿交缠,即使只有片刻也要尽情的共享彼此的灵魂。
当房间里只剩下甘小栗的时候,他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嘴唇,情难自抑又意犹未尽地关上了灯,在彻彻底底的黑暗中只有自己能释放自己的孤独。
关于旌发的运输合同,简行严骗了他的母亲,实际上合同的事八字没有一撇,他根本还没有和船运公司谈,船运公司那边显然也没有继续合作的意愿,也没有主动向客户联系续约。现在每天码头上船来船往,不断有英国侨民和马来亚居民从槟榔屿撤离,也不断有士兵被送到槟榔屿,据说英国对它的海峡殖民地有十万以上的囤兵计划,甚至首相大人下令派今年刚组装完成的最新式战列舰前往远东,战争迫在眉睫。
这天早上简府的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饭,简夫人和简旌缺席,由简行严代行宾主之礼,简行严面对二舅伯一家大小,主张他家的宾主之礼就是主随客便,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只不过他坐在桌子上拿叉子猛叉香肠的时候突然多嘴了一句:“二舅伯,你那头等舱的船票还没定好吗?”二舅伯倒也神态自若地回答他:“现在要走的人太多,船票优先卖给英国人,哎没想到我堂堂’皇家华人’的身份一文不值。”
要不是餐桌上的光景实在叫简行严乐不出来,他恐怕要笑得桌子都掀翻了。
饭后立刻带着甘小栗逃跑,原是想继续让甘小栗待在家中比较安全,但是这个家已经让人进出自如,可对甘小栗基本没有保护可言,另外林育政失踪数日让他们的提防之意逐渐涣散,在甘小栗再三请求之下,简行严和他一起出门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简旌还在床上昏睡,他这会已经忘记了昨晚对儿子说过的话。
——去查了那块土地的性质和归属再来。
简行严打定主意要卖掉火柴厂,说查就查。他和甘小栗直奔工务司署,这地方上次为找蔡咏诗的时候来过,此番再来早已大变样。空荡荡的房屋只剩几个黄皮肤的科员留守,一阵风吹开门扉,卷起地上散落的纸张。
李宿柳所在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次逼仄的空间倒是清新了许多,可李宿柳还是坐在面对墙壁的位置上,他没有注意到简行严他们的来到,正愁眉苦脸地装订文件。
“李宿柳,”简行严上前敲了敲桌子,“快看看是谁来找你了。”
李宿柳将头从文件上抬起来,转向来者,他的嘴角往下撇着,两道皱纹恨不得刻到脖子上。“哎哟我的简少爷,还有你栗少爷,我听说了你们在升旗山干的事,你们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我说,要是能跑就跑得越远越好,你们看看现在这是什么世道!”
“怎么了?”
“你用眼睛看看呐,我的领导人都走了还给我布置了任务,要我把重要文件整理好了给他们运到英国去。”
简行严学着他的样子撇着嘴道:“你们这样子看上去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