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炸雷点燃了一半的天空,视线中浪人的皮囊模糊了,更加失去了人类的模样,那件武士刀般的躯壳滑出一道诡异的折线,它也不再绷直,最终像一件脱掉的黑衣落到张靖苏旁边的木板上。
远处宪警队长坎贝尔的长枪枪筒正冒着黑烟,一只蓝眼珠透过瞄准镜盯着躺在地上的张靖苏。
“还活着。”坎贝尔冷静地说。
“张老师!”一边高叫着一边跑过来的是简行严。
原来他和张靖苏他们分开后跑到二楼简旌养病的房间里,那时简夫人和爱莎嬷嬷正要合力将简旌从床上拖下来。简行严上前背起已经失去意识的简旌,带着他母亲和老嬷嬷一起往外跑。此时屋外的罪魁祸首已经紧随张靖苏他们跑去了姓周桥,简家的骚动顿时平息不少,简行严找来几个男丁将自己的父亲好生抬往未受波及的祠堂,他安慰了母亲几句,便立刻前往了宪警队。
宪警队里坎贝尔犹如一个光杆司令,他那帮不太服从的手下正在前往街头几个临时据点的路上,他一个人守着宪警队的老巢,以及他身后拘留室里的肖海。坎贝尔的办公室越来越像个修车铺——就像前一任队长,桌上竖着一排啤酒罐,里程碑一样记录着他的彷徨和无聊。所以简行严来向他求助的时候,坎贝尔显然是一只望见羚羊的狮子。
“日本人?”坎贝尔听罢装上子弹背起长枪就走。
英日之间早就没有什么虚伪的和平了。
坎贝尔的枪法源自他当兵的时候在非洲狩猎的经历,在他眼里不可一世的浪人阿雄只是一只还没有进入文明社会的野猴子。他隔着大雨构成的千万重屏障,轻松将一颗子弹射入黑衣浪人的胸膛。就像浪人自己说的,雨水冲走了人活着的痕迹,死后的他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从高空被抛到地上,手和脚七零八落地指向各自的方向。
雨水也冲走了张靖苏的力气,面对奔跑而来的简行严,他感觉到温度从身体里一点点流走,就在快要屈服于这场大雨之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说到:“快救甘小栗……海!海里!”
即将弯腰搀扶张靖苏的简行严停下了动作,他和坎贝尔冒雨前来,此时也是浑身透湿,水流沿着头发淌到他的脸上,原本在英俊的脸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面罩,被他一把抹去,瞬间露出底下的惊骇的表情。
“你去哪里?”坎贝尔挎着长枪小跑而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简行严突然中止了救人,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围着栈桥乱转,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四下寻人已经寻不到了。
大雨吞没了一切,也吞没了简行严的身影。